李允决定回家后找前不久刚刚能开口说话的两丫头好好谈一次,一次是偶然,两次是碰巧,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五六次那就肯定跟她们有关系了,夫人带着儿子李二狗在附近找了一根粗的和几根细的树枝,用细树枝加腰带将李允的断腿调整固定了下,期间的疼痛让李允汗出如浆,身上的衣服里外都湿透了,李允也顾不得整理面容仪表,就这么衣裳褴褛的拄着粗树枝,倚靠着夫人一步一拐地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此时李允并不知道,就在他的家门口徘徊着几个捕役,而不远处的茶棚里亭长正在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凉茶等待他的到来。当李允一瘸一拐的出现在附近时,众人都精神一振,一人飞报于亭长,其他人围将上去,李允看到捕役们过来转身就要离开,结果腿一软,竟然走不动道了,三人就被团团围住了。为什么腿软,看到捕役被吓得……
古时候的县令手下是有三种的衙役,第一是皂班,给县官老爷站班和做仪仗队的,审案时兼做行刑手帮同吓唬人犯。其次是快班,就是捕快。用于拿贼,破案和催租税的。第三是壮班,属于临时召集的民工,打打杂,危机状况时协助守城。显然,对于一个县的治理而言,捕快的地位很重要。但是,地位重要的捕快,却是贱民身份。三种衙役,除了壮班之外,都是贱民,并严格规定他们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以免有辱斯文。即便他们脱离捕快行业,其子孙也必须在三代以后方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职位,要由贱民来做?因为捕快干的活儿,在古人看来,是一种不良之行,得罪人的活计,一种贱业。总是要抓人拿人,总是跟坏人坏事打交道,正经人家注定不屑于此,所以,只能让贱民做。做不良之事者,只能是不良之人,所以,在中国古代,人们也称捕快为“不良人”。捕快是没有工资的,每年的伙食补贴即“工食银“不过十两银左右,养家糊口自是艰难,于是敲诈勒索便成为一种风气,他们时常设置种种名目收取好处费,甚至与州县官吏同流合污,或制造冤假错案,或对老百姓横征暴敛,任意拘捕。所以,实际上,捕快在民众中威风极了,动辄拿人、锁人,谁见了都惧他三分。老百姓都尊之为捕快老爷,捕翁,街上做买卖的,都得定期孝顺,交保护费。但是,这样遭人羡慕的捕快,县令老爷是从来不把他们当人,随意指使不说,有了案子,如果破不了,就把捕快拿来,当众扒了裤子打板子,严令追比,三日一追,五日一比,板子越打越重,既是责罚,也是羞辱。总之在官府层面,没有人会在意捕快的脸面。在官面上没有脸面的捕快,做起恶事来,自然肆无忌惮。老百姓摊事被拘,若要少受折磨,得送“脚鞋钱”,“酒饭钱”。如果被拘者暂时不想见官,得给“宽限钱”“买放钱”,甚至原告要撤诉,两边都得给捕快“说和钱”。最常见的恶事,是催缴钱粮。凡是碰到不肯痛快缴税的农户,捕快们就把这些农户的户主抓来衙门,关在他们平时休息的班房里,横加折磨,饿他们,打骂,逼他们吃屎喝尿,反正无所不用其极。直到被抓的人的家人实在看不过去了,乖乖把钱粮交了,人才放回去。当然,还得给捕快们一份额外的辛苦费。
捕役的坏名声人尽皆知,李允一个平头老百姓突然见到如此多的捕役如何能不惧怕三分呢,吓得腿软也在情理之中。捕快可不管这些,见到了人,围住了,分出两个人推开夫人和李二狗将李允直接在地上拖到了在茶棚喝茶的亭长面前,尖嘴猴腮的亭长慢悠悠的喝完了杯中的茶,用力一摔杯子,不顾望着碎片脸色难看的茶棚主对着李允呵斥“李家老大,你的事儿犯了,还不下跪受缚!”
“冤枉呀!亭长老爷冤枉呀,到底犯了何事,还请明说,我实在不知。”
“不知?”亭长轻蔑地摇了摇手指,“知或不知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这次我们可是实实在在的替天行道呢。”
李允心里一突,突然用力转头望向家门口的方向,门槛上两姐妹正趴在上面,眼巴巴的望着这里的动静。李允心里一阵黯然,这次恐怕,恐怕没机会向两姐妹探寻真相了,甚至连家门口应该也进不去了。他向着家门口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跟身边的夫人和儿子才交代了两三句话,就被捕快毫不留情的架走了。
李家夫人连忙扯住磨蹭到最后要转身走人的亭长,解下荷包整个塞到亭长的手里,眼神哀求。亭长颠了颠掌心的荷包:“不是很够呀,有好多人要打点呢,你迟点可以去见见他,当然顺道再带点辛苦钱过来哦。”贱笑着用力攥了下李夫人的屁股,慢悠悠的跟在捕快后面离去。
十日后,在颜氏泪眼中,华力骑在马上跟华文并辔而行,对于华文的遭遇和他本人对此事的分析猜测,华力已经基本打听清楚了,怒火熊熊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他一路护送华文到了十里亭,又送到了五里外的一个茶棚,还想继续走下去,被华文劝回,在送下去的话就赶不及在天黑前回庄子了.
华文临别寄语:“长兄,你生性莽撞,而贱婢与华林均属狡诈之徒,此后身边无我为你从中斟酌周旋,凡事容忍一二,多与母亲商议,切莫独自决断,为其所趁,”
华力挠了挠头发:“二弟之前猜的事情可有把握滴?”
华文正色说:“至少七成,你想想能进内眷区域的只有自己家的人,环儿那家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的很,基本不会做出这么显眼的事情,绿茵家不会自己人害自己人,她家能对自家人这么狠的话我们早已无立锥之地矣,掐指算来只剩章姬可行此添柴加火之事。”
“此贱人尤为可恶!竟敢坐山观虎斗。”华力愤愤不平,“可有法治她滴?”
“长兄切莫做如此想,今后你还需多多亲近仰仗于她,以期形成二斗一之势,绿茵一脉方是你此时大敌。长兄可从其羽翼入手,尽量剪除之,以期陷其于孤立之境地。”
“二弟,你的才学我是知道的,但你话语曲折,为兄听不明白,能否明示我需如何行事?”
华文撇了一眼华力,叹了口气:“大哥,你以后跟章姬走近些,多跟她示好,然后跟她一起对付绿茵,对付绿茵尽量从她的随从丫鬟之类的人入手,比如她的贴身丫鬟春儿,最好寻个借口可以整死她,其他人也慢慢寻找机会一个个合计着弄离绿茵的身边,让绿茵那儿以后没有人可用,就有机会对付她了。”
华力嘿嘿笑着“二弟早这么说,哥哥我就听明白滴,就按你说的办,先弄春儿那贱人,也算给你报仇滴。”
华文一扬马鞭:“不要送了,吾去也,记得凡事小心,珍重!”
华力双手抱拳:“此去路上小心。”转身对远远跟着的随从挥手,喝道:“路上保护好我家兄弟,凡事多多照顾,归来之日我论功行赏!”随从们纷纷应诺,打马上前追赶华文而去。而他自己调转马头往来路上行去。
在县城衙门外,李允夫人蓝氏跟儿子在艳阳下已经大半天了,直到饷午**偏西才见里面懒洋洋的出来一个捕头打扮的人。双手环抱胸前,很傲慢的对蓝氏说:“探监的,吉利带来了吗?给我!”
蓝氏悉悉索索地从怀里掏出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蓝布小包,紧紧攥在手里,小声而坚定的说:“钱我可以给你,但要先见到我夫君。”
“没这规矩,先给,才能带你去见他。”
蓝氏坚定的的摇摇头:“我必须先见到他,不管他现在如何,否则钱不会给你”
捕头样的人犹豫了下,又上下打量了蓝氏一番,迟疑了一会儿:“好吧,谅你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随我来吧。”带头向里走,蓝氏用手心出汗的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紧张,很紧张,自古衙门向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县官如何她不知道,但衙役的贪婪与无耻那是街知巷闻的,随随便便就能列出一大堆实例。
在监牢中行走,对于蓝氏这种良善人家那是一种折磨,阴暗,腐臭,哭泣与呻吟弥漫在整座监牢的空气里。李二狗紧紧倚着蓝氏,惊惧的望着四周,蓝氏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去听,一心一意盯着前面带路的人,所幸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打开系着锁链的门后,望着蜷缩在烂草堆里瑟瑟发抖的背影,褴褛的衣服掩盖不住背部那累累的带血鞭痕,蓝氏的眼眶湿了,儿子哇的一声扑了进去,紧紧抱住父亲。捕头重重的哼了一声:“人已经见到了,没话说了吧,”劈手从蓝氏手里抢过蓝布包,一把扯掉包布,将少量的碎银和铜钱放手上颠了下,满意的继续道:“还算识相,那我就招呼你几句吧,人已经过堂了,原告刘家子也是使了三两银子的,而且你们不占理,所以想捞人就要三倍的利银,凑个整吉利些就十两吧,只要你什么时候再拿出十两银子,就什么时候放了你夫君,这个价钱很公道,你好好想想吧,不打搅你们了,好好叙话,一炷香后我来送你们出去。”话说完果然转身就走。
在守庄门卫的问候声中,华力迎着夕阳踏进了家门,环顾四周,将马缰绳递给边上候着的马夫,起步去颜氏的房中问安。颜氏还在伤心,仔细的询问了华力送别华文的整个过程以及对话后,无力的挥挥手让华力自便。华力捏了捏奴儿胖乎乎的脸庞,准备离去,却被小弟拉住了手,小弟奶声奶气的嘟着嘴:“大哥,你现在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爹爹最不喜欢自家人吵架了。”华力不以为意的拍拍仁凡的头:“奴儿懂什么滴,快快长大帮哥哥打坏人才是。”言毕转身离开,留下抑郁的仁凡暗自生气。
三房妾室章姬的门上响起的有节奏的敲门声,她穿戴整齐后让婢女打开了房门,果然看到华力很守规矩的站在那里:“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进来说吧,吉儿是我的知心人,不会乱说话的。”
华力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启齿,还是章姬打破了沉默:“我们联合吧,我知道你心底里不怎么看得起我们这种为人妾室的人,觉得我们低贱,可我还是有苦衷的,如非迫于无奈,谁愿低人一等。”
华力挠了挠头:“我有疑惑希望你能释疑滴,你与绿茵同属妾室为何愿意亲近与我而非绿茵。”
章姬轻笑了声,看华力尴尬便正色道:“夫君给你取字为“增慧”正是一点不错,绿茵与我虽然同属妾室,相互间却并无交集,其中缘由其实很简单,她恃宠而骄,时常欺凌更为弱小的我们。远的不说,就最近无故寻衅打了华陈一顿,招弟在旁劝解也被扇了两耳光,踹了两脚,身上淤青至今未消,相比之下,力哥儿你虽然骄横霸道却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华力手指托着下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话说得实在,我确非无事生非之人。”
“那我们就有了要一起对付的人了,我们以后要多亲近才是,我这儿刚听到丫环间传出的闲话,据说最近夫君都没有去绿茵姐姐房中过夜了,都待在环儿房中。”
“我也听别人说了,好像是这样,不过这有什么用,我还听说是因为绿茵那贱婢矫情,说自己身体不适,需要养病。”
章姬轻笑着说:“那是因为绿茵需要一个借口来遮羞,实际情况是因为在华文这件事情上绿茵做得太过分了,所以夫君生气了,这是夫君亲口对奴家说的。”
华力听到这里,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难道……”
章姬点点头,轻笑道:“是的,眼下就有个机会,只要如此……这般……,定会让绿茵吃下这个暗亏。”
华力振奋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做吧。”言毕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