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抱之下,李小阮竟顾不得想为何这汉子就能知道一定是他将书送来,有些手足无措,只觉得心中一切小聪明小伎俩若在这汉子面前使出,皆是有些难安,就好似一切魑魅魍魉,难在大日面前见光一般,平日里滑溜的嘴皮子此刻回应也变得有些笨拙。
向乐大感无趣,嘴上道,“是啊是啊的同时”,随后表面上,开始说起李小阮到来的经过,说完之后,万锋正却在耳边听道一声细语,“盟主,你且听我说。”
万锋正皱了皱眉头,知道这是向乐使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此功并无什么特殊法门,只要使用之人内力足够深厚,知道发声的办法,皆可使用。
只不过万锋正一向认为,男儿大丈夫,要说什么从来都是堂堂正正从口中说出,哪需如此鬼鬼祟祟,所以,一向不屑为之,但此刻向乐如此,定是有他的道理,便皱眉同样回道:“向大哥,何事需如此?”
为了不让李小阮看出端倪,向乐笑容不变,声音却传了过来,“柳钺此人,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是如此的诡计多端,我就怕他这是诈死,实则暗地里又在想着什么阴谋诡计,这小子看起来虽然不像作假,但就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被人利用了。”
万锋正脸色无变化,传音入密中,实际语气带着疑惑,“以往未曾听说,柳钺与这荒外十八堡的人有过接触。”
向乐:“就怕万一。”
万锋正:“那你说应当如何。”
向乐:“不如将计就计,事真,便救人,不真,则正好将柳钺抓回去认罪,他逃离之时中了盟主的化云掌,武功会逐渐被废,当是翻不起多大风浪。”
见万锋正第一次皱眉之时,李小阮便有些心急,以为这是听见了要帮他救人而觉得麻烦,深怕他一个不摇头,或是说出个不同意二字,现已是愁容满面。
但幸好,万锋正点点头之后,反而急切道:“既如此,救人为重,咱们这就出发。”
李小阮不由在心中大呼,果然是真大侠也,在万锋正转身之时,才看清原来他正在火上架烤着一只大雁。
一路山,三人穿林而过,一开始,李小阮还疑问,为何不是先返身出林,直到听向乐说,那边荒连云十八堡,正在东陵国与西风国的交界黄沙之地,不出意外,往西出山林,便正可。
直走到日倒西边,李小阮也发现,若无自己拖累,单他们二人的脚步会快上许多。
还在山林之中,便隐约可见,山林外远处以十八种兵器做顶的城堡磅礴大气,绵绵而去,堡后,漫地黄沙不绝。
突有一阵微风徐过,浓浓的血腥味弥散空中。
李小阮心中隐起不安。
万锋正与向乐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凝重。
走出山林来,一副出人意料的景象映在三人眼中,极为让人意外。
只见正当前的刀堡面前,有一女子端坐门外,美艳不可方物,左身后一名站着的老账房,右身后,是一名背刀汉子,挺直腰身,漠然神色。
李小阮大呼一声,飞奔而去,但越近堡,脚步却越发开始慢了起来。
因为,那扑鼻血腥味,越走的近,便越发浓重粘稠,隐让人无法呼吸。
等到李小阮走到三人面前,神色忐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是面带微笑的老板娘首先开口,“你总还是来了,没白费我们养你这么久,对你这么好。”
李小阮疑惑道:“您这是.......特意在等我?”
秋凤鸳点头道:“听王伯说他昨夜在林子里碰见你,虽然他告诉我已经和你说过让你不用来,但我觉得你肯定会再走一遭。”
提起此事,李小阮顿时有些火大,想他平日里对着汉子这么好,到头来却差点在他手里见了阎王爷,嘀咕道:“这哪是碰见啊,我看就是故意的嘛。”
秋凤鸳暗自发笑,故作严肃道:“王伯昨夜敢对你不敬,那便让他自裁赔罪。”
“是!”
秋凤鸳说此话时,依旧背对着那背刀汉子,是以,王伯又怎知是真是假,但却眉头也不曾皱下,斩钉截铁般也只说出一字,随即大刀抽出,以架脖颈上,李小阮哪见到这阵仗,忙惊呼道:“别!”
秋凤鸳随即接口,“那便免了。”
王伯收刀入鞘,从头到尾,没有多余表情,干净利落。
李小阮楞了楞,随即反应过来,愤愤道:“臭婆娘,整天就知道戏弄小爷。”
话一出口,立觉不对,连忙捂住了双耳,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老板娘没准备使出扭耳神功,依然端坐椅子上,看着他的神色中透露着一丝伤感。
李小阮缓缓放下双手,闷闷的耸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秋凤鸳终于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伸出食指抵在他脑袋上,轻声道:“犹还记得当年相见时,你还是个满嘴胡说的混小子,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以后油腔滑调的毛病,要改。”
李小阮抬起头来,原来已是泪眼唏嘘,“不能带我一起走?”
秋凤鸳脸色一冷,声色俱厉,“李小阮,你如今已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何能动不动便是眼泪,当年你还是个混小子时,哪怕被歹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依然面不改色,想的是如何自救,是这些年汤婆她们太由着你,才让你变得如此不堪?越活越不如了?若早知是这样,当年我又何必救个你这样的懦夫?”
第一次听老板娘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李小阮知道,这是真的生气了,挥袖用力抹过眼泪,大声骂道:“小爷这担心你,现在看你没事才喜极而泣,你以为我是舍不得你啊,臭婆娘。”
这次他没能躲过,被扭着耳朵,“再骂一个?”
李小阮却不叫痛,反而抬头认真道:“我错了,以后就算有人叫我哭,不哭就杀了我,我也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谁会提这种无聊的要求?
秋凤鸳却没有笑,松开了手,如将士出征临行前,留家贤妻般为李小阮整理着并不凌乱的衣服,“以后独自行走江湖,不能还像这般孩子气了,需知,多余的善良无用,优柔寡断无用,不可轻信于人,耳听不一定为真,眼见不一定为实,但凡事还是要多听多看,不可一昧的只知道在小聪明上下功夫。”
秋凤鸳最后抬起头来,看着李小阮的眼睛认真道:“还有最后一事,也是最重要的事,男儿应当志在四方,不可太过执迷男女之情,不可过于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