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白坐在门槛上,眼看着县衙来人将皇帝的赏赐和曹家的嫁妆一样一样抬走,他的心在滴血。
“哎,老哥,红布给我留点,大喜的日子,权当讨个吉利。”
兵丁嗤笑一声,将红布丢在地上,先是吐了口唾沫,接着竟然当众解开裤子,放起了水。
“大哥,红布是我媳妇的陪嫁,你拿走就拿走,可那木头是方家祖产。”
“闭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神。”兵丁呵斥道。
“是臣。”方秋白抚额纠正道。
“聒噪,老子知道是沉,这么大根木头你来抬,试试沉不沉,站着说话不腰疼。”兵丁骂道。
方秋白皱着眉,额头挤出几道黑线,谁说古代人严谨,这玩笑开得比他都六。
“哎,哥,你干啥?那里不可以。”方秋白捂着胸口,瞪着眼睛,破锣似得嗓子发出尖叫。
“撒手,你身上这件喜服可是陛下御赐的,你一介草民再穿着就不合适了。”
兵丁孔武有力,又人多势众,方秋白哪是对手,不到一刻钟,方秋白差点被剥了个精光。
为自身计,方秋白果断闪人回了屋子。
曹衍也已经得知了曹家的境遇,曹家完了。
好在她不笨,已经反应过来,自从皇帝赐婚那一刻起曹家就被判了死刑,方家也是受了曹家的牵连,曹衍心里竟有些不好意思。
再看向方秋白时,竟不觉得全是讨厌了。
要是方秋白知道了曹衍的想法,不知道该说曹衍天真还是蠢。
他死鬼老子作死的能力绝对不下于曹家,即使没有曹家,他死鬼老子也会被安上别的由头,抄家。
方秋白捂着裤裆,有那么一丝羞涩。蹑手蹑脚的钻进被子,一不小心碰到了曹衍。
“嘶——”曹衍只觉得方秋白这一碰,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浑身开始剧烈疼痛,可想到疼痛的原因,曹衍觉得羞愤难挡。
固然怨方秋白坏了她的清白,可她也给方家带来了灾厄,甚至她能苟且活命,都是皇帝看在方家的份上。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方秋白一头雾水,这小丫头心也够大的了,这时候还有心思做家庭调查。
“公务......哦,耕田哩。”没错,方阿狗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这句回答貌似没什么问题,可曹衍竟然脸红了,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流氓,登徒子.....”
新房外,日头正毒,兵丁忙得满头是汗,恰巧房间里传出二人的对话,模糊不清,但能听出个大概。
一名兵丁抱着桌子,冷哼道:“真是没心没肺,闹吧,笑吧,笑弯了腰,笑低了头,笑败了家财,笑垮了高楼。”
“唉,张头,方家的新媳妇兄弟可是看见了,啧,仙女一样,兄弟这辈子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妞,要不咱们也开个荤,尝尝世家贵族的小姐是什么滋味?”一名猥琐的兵丁,搓着手,双眼放光。
“咣”叫张头那位扔下桌子,训斥道:“徐二驴子,你是真驴,那曹家小妞也是你敢碰的?你知不知道曹家犯得可是砍脑壳的事?你觉得你那脑袋挂不挂在脖子上不打紧是吧?”
徐二驴子瘪瘪嘴,没吱声,他就是说说,现在全玄平县谁不知道方家新妇是个不祥之人,不仅克死了全族还克死了公爹,这样命硬的小妞也就方家那傻小子敢压在身子底下。
不过徐二驴子却难压小腹升起的火热。这方家小妞光听声音都能勾起他的火,要是真能一亲芳泽,那该是什么滋味。
趁大伙不注意,徐二驴子偷偷将银箸揣进袖子,等办完了差事一定要卖了钱到飘香楼找几个姐儿快活一番。
心中有如此想法的绝对不止他一个,据后来流传,方四儿的一帮狐朋狗友中有几个真正的高人,食铁吞金。方家喜宴过后,金银碗筷大部分都叫那几位高人吃了。
不过,大伙也都默契的没有接近新房,直到下午,才有几个健妇飞快的扫荡了一番,但也没敢过多停留,见到曹衍都像是见了鬼一样。
月上柳梢头,方家可真算得上是遍地狼藉。
方秋白粗略统计一番,家中尚有:
烂木方桌一张
木墩一个
破洞陶盆两个
硬木板床一方
麻布衫子四套
糙米少许
粗盐一小罐
两人苦笑,曹衍这会眼睛已经哭肿,她之前贵为曹家长房千金,哪见过这等破落象。
方秋白不知如何安慰,他心里也麻了爪。生存固然难不倒他,在21世纪如此残酷的竞争中,他都能要脱颖而出混的人模狗样。
关键......
方家得罪了顶头上司,还是天下最大的老板。
但他不能泄气,现在他可是曹衍的依靠。
“衍儿,笑一笑。”方秋白酝酿了半天,一开口也只是这样空洞的几个字。
曹衍的确也笑了,笑着笑着,开始低声哭开,惹得方秋白手忙脚乱,心尖拧的发紧。
这么漂亮的小媳妇,他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现在肯定要负责的,可怎么面对,方秋白心里还有点障碍。
这具身体不过十四岁,放到前世勉强算个长毛的小子,可曹衍却是真正的小姑娘。
“禽兽啊!”
方秋白给了自己一巴掌,吓得曹衍不敢哭了,只是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衍妹,我可是很聪明的,养活咱俩不成问题,你不信是不是?不信咱们比一下,我出个简单的题目,你看看能不能猜出来。”
曹衍将身子缩成一团,仍有些害怕。
方秋白看在眼里,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说,一只兔子,掉进了猎人的陷阱,兔子的后腿被夹断了......”
“兔子真可怜。”曹衍突然来了一句。
“好好,那换一个,一只野猪掉进了猎人的陷阱,后腿扭断了,这个陷阱高十尺,野猪一下能跳四尺,但后腿伤了,跳四尺必定会划落两尺,问这只野猪几下才能跳上来?”
曹衍耸耸鼻子,漆黑的眸子提溜乱转。
“五下。”
“不对。”
“对,是五下。”曹衍晃着手指,反驳道。曹家诗书传家,却不是死读书,天文算术也有专门的先生教授。
方秋白一把抄起曹衍的小手,只觉得软若无骨,顺滑绵柔,边摇头道:“咱们算一下。野猪跳四尺掉两尺,第一下,进四退二,共进两尺。”
曹衍脆生生道:“对。”
“已经两尺了,第二下进四退二,四尺了,第三下进四退二,六尺了。”
曹衍突然用力抽出手指,娇憨的横了方秋白一眼,语气不屑:“第四下进四退二,八尺,第五下进四退二,十尺,一共五下,没劲。”
“不不不。”方秋白神秘一笑,再次抄起曹衍小手,看着曹衍一脸茫然,突兀的伸手刮了一下后者的鼻子。
“第三下结束,进了六尺,关键在第四下,进四,六加四等于十,陷阱深十尺,野猪第四下已经上来了,不用再退了。”
“你.....”曹衍银牙紧咬,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你耍诈。”说完竟撅起小嘴,扭过头不搭理方秋白,看架势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方秋白嘿嘿一笑,缓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娘子暂且歇着,待为夫去做饭。”
不一会,隔壁陶盆叮当作响,夹杂着方秋白破锣一样的嗓音,是曹衍从未听过的小调。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曹衍慢慢沉醉其中,只觉得方秋白更加神秘高大了几分。
“大哥,谢谢你。”曹衍红了脸,低声说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却不想,隔壁传来方秋白杀猪一般的嚎叫:“卧槽,这开局,给我留意一条狗也是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