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如墨早早地就到了和林子祁约定的地方,还是那个茶馆。
她推开雅间的门,熏香袅袅,从炉中溢出,满室白芷花香浮动,看来他真的很喜欢白芷。
四周打量一圈,没有见到林子祁。他还没来,或许确实还太早了吧。
走到床边,盘腿做在软垫上,面前的茶炉嘟嘟得冒着热气,白烟向上,盘旋一周后散开在空中。无影无踪。
窗外的江面宽广无垠,水天相接的地方是正在缓缓升起的朝阳,暗金色的光射在江面上,闪烁着熠熠的光辉。
东边,是阳光升起的地方啊。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窗外,睫毛微颤,眼中有着林子祁从没见过的情绪,金色的光踱在她的脸上,这么近的距离,简直可以看到她脸上细密的绒毛,她的眉梢也那么柔和。
不对呀,怎么看起来怪怪的,林子祁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明明应该是个男孩子,为什么看似英挺的眉宇却更像是柳叶一般,为什么本应该炯炯有神的眼,却有着女子的柔情,连眼角都有着若有若无的媚意。
不不不,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当真是撞了邪了。林子祁懊恼地坐回软垫上。
沈如墨将视线移开,却突然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林子祁表情怪异。
她挑了挑眉,开口询问“子祁兄,我看你神色异常,你身体是否有异?”
林子祁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地开口:“是啊,最近身体确实有些不大爽利。”
沈如墨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后双方都沉默了。
她觉得这样着实让人难受,便主动开始找话题:“子祁兄,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太懂。”
林子祁点了点头,说道:“嗯,你问吧。”
“最近偶然听闻...”
聊了许久,茶都喝了几壶,眼见时机成熟,沈如墨才皱起眉头。
林子祁也是个细心的人,忙问可是有何麻烦。
沈如墨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只不过许多细节和重要的地方做了隐瞒或者修改,如若林子祁真心帮助,待着日后成了知心好友,在说不迟。
林子祁听后,连连点头,大加赞赏。但看见沈如墨仍紧锁的眉,他不解的问:“怎么了,有事就说吧,我一定尽力为之。”
沈如墨这才苦恼地开口:“子祁兄,你有所不知,我刚来扬州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最重要的是让更多人知道我的名字,可问题就在,该怎样做才能在短时间内名声大噪。”
林子祁一听,也皱着眉沉思起来。
良久,沈如墨突然开口:“对了!我想到了,现如今不是众多文人墨客都推崇诗会吗,不如我就办一个诗会吧。”
林子祁看着沈如墨欣喜的模样,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好主意,为兄虽然算不得名扬天下,可在扬州周边一带也有些名气,不如这次就以我的名义来办吧。”
沈如墨一看目的达到了,心情瞬间轻快了起来,在心底暗自愉悦,这时眉眼都盈满了笑意,生动伶俐,从软垫上站起身来,向林子祁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那小弟就在这多谢子祁兄啦。”
林子祁看着她眼里的狡黠,不由得轻笑出声:“哈哈哈,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然后,沈如墨就提出了去游扬州的建议,林子祁欣然答应:“这本是昨日说好的,既然这样,便走吧。”
扬州最出名的除了繁花诗词,还有那些含羞带怯,身段婀娜的美人。
不过,沈如墨对后者其实没多大兴趣,甚至可以说是厌恶那种地方,所以并没有提出更好的建议,于是一个上午只与林子祁在城中逛了一圈,也算是熟悉了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
再说两人并肩走着,气氛着实尴尬。
看着林子祁没有打算说话的样子,沈如墨暗自叹了口气,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冷啊,可是现下明显不管提出什么话题都不太好的样子。
正低着头走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下的小石子,觉得周围人的目光让自己浑身不舒服。
京城,皇宫御书房内。李宏渊皱着眉盯着跪在地上的李玄朗,神色隐晦不明,但脸明显是黑的,父子两人都沉默着,就像是一场拉锯战。
相信任何其他人看到这两人的对峙,接触到李宏渊的目光,都会吓得瞬间腿软。而此时的李玄朗也早已满头大汗,却只能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承受着李宏渊的恐怖威压。他知道,一般这个时候的父皇是最恐怖的,辩解只会惹更大的麻烦。
李宏渊看着儿子的样子,知道他快要坚持不住了,冷哼了一声,率先开口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哼!出息了。”
李玄朗咬了咬牙,狠狠的说出:“父皇,儿臣,心悦于她!”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儿臣不会忘!儿臣明白父皇担心忧虑的是什么。”
李宏渊再次不屑的哼了一声:“那好,你说说看。”“父皇是担心儿臣会为情所困,可是父皇,帝王为何必须要冷血无情到不能有一个心爱的人,如果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保护这江山。”
李宏渊沉默,看不清他的神色。
李玄朗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都说帝王心胸宽广,但心中即放得下天下苍生,又为何没有那个人的位置,眼中即盛得下锦绣山川,又为何放不下那个人呢?!”
“够了!”李宏渊一张拍碎面前的案桌,震怒之下,帝王的威严瞬间散发,仿佛时间都为之撼动。
成功了,那就继续,李玄朗深吸一口气,强心压下心底的惧怕,反而站起身来,看着李宏渊的眼睛,继续掷地有声的开口:“父皇!人不是木头,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包括这天下至尊,人人都羡慕着,可只有您自己才明白!看着心尖上的人悲痛欲绝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样子是有多么嘲讽!拥有这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却甚至不能向普通百姓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维护自己的爱人,只能让自己一声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够了!你懂什么!你懂得了什么!”李宏渊已经呈现癫狂之态,将身边的东西尽数砸烂。每次提到李玄朗的生母婉贵妃他都会这样。
“父皇,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能给她的,难道只有让她的儿子也和您一般一辈子锁住内心身处的孤寂温柔,一辈子杀伐果断,只谈苍生,不能拥有那般的美好吗?!”
“你闭嘴!”李宏渊突然揪住了李玄朗的衣领,双目猩红地与李轩朗对视。
李玄朗咬紧牙关,也毫不退让地对上李宏渊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李宏渊眼中的癫狂之色渐渐地退了下去,他自嘲的笑了笑,慢慢返回椅上,座下,看着李玄朗,缓缓开口:“你赢了,枉我李宏渊一生自命不凡,却还是没我的儿子看的清楚,你自己说吧,我让你选择。”
“江山和沈如墨,我,都要!”李玄朗一字一句地吐出,虽然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内容却足以让人心惊。
李宏渊死死的看着李玄朗的表情,却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松懈。
良久,李李宏渊眼中的情绪复杂起来,欣慰,惊讶,还有一丝不容察觉的佩服。
“好!你父皇做不到的东西,但愿你能做到,我李宏渊的儿子,一定要有常人所不及的魄力!”李宏渊起身,将手搭在李玄朗的肩膀上,帮他理了理衣衫,再抚摸着他的脸颊说:“长大了啊,果然,你更像你的母亲,一样执着,一样勇敢。”
李玄朗向他跪下,狠狠磕了几下头。终于,终于成功了。
然后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