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傅家的人领着,刘义一路沉默着朝着傅家的祖坟而去。
对于傅大人的事情他也了解了一些。
这个小老头是咬舌自尽的,并没有让皇帝砍了脑袋。
在他死后,皇帝只是评了一句:“忠良有傲骨”,并没有说什么罪行,也没有其他的封赏,或者给予什么谥号。
看得出来,阴谋得逞的皇帝老儿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是和商府等不同,商大人被一顿罪名加身,和中书令一同问斩了,连尸首都不得回原籍,只能作乱臣贼子处理。
好在二公主殷秋雪几次请圣上开恩,除了中书令,并没有把其他的官员株连九族。
于是,商夕颜活了下来,却没有家了。
她和傅公子指腹为婚,破败的傅家只能为她遮去一点一滴的春雨。
但那也比没有好。
现在,傅公子正在忙碌着傅大人的下葬事宜。
一路沿着越山,曲曲绕绕,来到了会稽城的郊外。
在这一路上,刘义看到了很多送葬的队伍,那在春雨里撒着如雪花般白色纸钱的场景,格外凄凉。
在这次朝廷行动中丧生的不知道有多少。
领路的那人一声不吭,眼睛通红。
于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诸多人影中,刘义看到了傅公子,然而却没有看到商夕颜。
他的灵觉很灵敏。
却不能为傅家做什么。
他叹息。
“公……公子,您看,谁来了?”
总算是到了近处,眼睛通红的领路人终于是绽放起了一丝笑容。
带领着傅府残余的人,强行压下心中悲伤的傅公子闻言心动。
他转过头来,看到了一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
正是刘义。
他愣住了。
“见过公子!”刘义单膝跪地,抱拳,礼数很周到。
就像当年。
仿佛当年。
时间如若静止了一瞬,而就在这一瞬间,大家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石桥忆姣人、气煞商夕颜、楼内双饮酒……
傅公子以为简府那一次鸿门宴之后,两个人再也不能够见面了,刘义却不这么想,所以今天,他来了。
在迟疑了一瞬之后,傅公子赶忙上前将之扶起。
“既然来了,那就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都不用说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傅府的人。”傅公子微笑。
几年不见,傅公子愈发显得清瘦,但是那和蔼可亲的俊郎面容却一如当年。
而且,他似乎是放下了心中的哀愁情丝,不再整日戚戚哀哀,相比从前,好了许多。
傅大人下葬的仪式正在进行,刘义静静地在那边看着,心中也逐渐静然。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哀伤也是没有多大的用处了,只能珍惜如今的时光与人。
所以,环顾了周围一下,刘义还是禁不住问起了之前就很想问的问题,道:“公子,商姑娘呢,傅大人的……她为什么没来?”
在刘义看来,商夕颜与傅公子指腹为婚,而商府与傅府毕竟有所不同。傅府得了皇帝一个好评价,除了傅大人身死之外,其他的都还在;至于商府,商大人被这么多帽子一戴,立时就变成了“谋逆叛臣”,商府的一切已经完全被朝廷派人给抄了,这样的情况下,商夕颜只能待在傅府。至于在傅府,傅大人下葬又为何不现身?
看起来,这个儿媳妇,做得很不称职。
听闻此话,傅公子眼中隐有不同寻常的神色一闪而过,却并没有马上回答。
“难道……她不在傅府?”刘义却不依不饶,他真的把自己当做傅府的人,傅府有事,他怎能不管?现如今他修为大成,又有江海图在手,就是那些大门派都将触手缩了回去,更何况傅府已经如此了,能再出多么麻烦的事情?
“在。”傅公子英俊的脸庞上有隐忧之色,似乎心思不少。
刘义叹了口气。
“等到了傅府我再和你说吧。”傅公子道。
刘义想了想,最终只好答应。
傅大人的下葬仪式显得有着落寞与凄凉。
傅府树倒猢狲散,已经剩不下多少人了,而留在府内的人也不少,这样一来,在这里的人自然极少。
这和堂堂傅家很不相符。
但周围的哭声好歹是冲淡了一些凄凉落寞氛围,要知道勇于、并且甘愿留下来的,必定是对傅府、对傅大人有着真实感情的,傅大人逝去,他们全部都伤心欲绝,痛哭流涕。
一向看起来很柔弱的傅公子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淌下。
刘义知道,他的腹内,虽然有着不少相思别离、诗词曲赋,却也是一个足够坚强的人,这二者之间,丝毫不矛盾。
春雨停了一会儿,坟地上到处都是泥泞,天空灰茫茫的,像是透过蚊帐看到的世界,总也看不清。
在傅家祖坟待了半个时辰之后,傅家的人终于开始回府。
前路漫漫,地上零零散散布着先前飘撒的纸钱,诉说着无尽哀伤。
在这零散的白中,会稽城的大门徐徐而近。
在接近傅府的石板路上,灵觉灵敏的刘义远远地便感觉到了一丝嘈杂。
那是一种与最近一段时间的氛围很不和谐的嘈杂。
最近一段时间的会稽城,就如同那一直在下的春雨一样,到处都是阴暗。所有人,包括寻常老百姓,都失去了神采,似乎生怕受到牵连,打破自己原先的生活,所以分外沉闷死寂。
所以说,这份嘈杂,真的与当今的境况很不和谐。
刘义的眉头挑了起来,有些烦躁。
傅公子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大概是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
可以看见围观的会稽民众足有百人之多,在这样的时节,显得有点壮观。
随着从祖坟回来的傅家人的接近,围观的人们也发现了这一行人,不住朝着这里指指点点。
“来了来了……”
刘义隐约听到类似的话语。
现在,他已经确定,这件事情,与傅家有关。
他冷笑一下,心想现今自己艺高人胆大,若是有人不开眼,不识抬举,那也就别怪自己像打燕无双那样了,甚至会比那个女人惨一千倍、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