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松林遍布,黄家沟与世无争的匍匐在小兴安岭的山窝窝里面,甭管外面打的有多热闹,这个不过百十人的小村庄一直过着如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对于猎户而言,拿着弓,揣着刀进山找那些畜牲搏命是为了家里的崽子有口饭吃,还能让给自己暖被窝的娘们儿活下去,至于命嘛!对山里的爷们来说,不值一提,能活着算是祖上积德,死了,不过是一杯黄土,来世还能不能托生为人就得看造化了。
山里人大多信命,注定在地里刨食的命,咋也不会想到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个啥样的光景。
夕阳斜下,进山的男人们或背或抬着今天的收成,往村子里走,看着他们粗犷的笑脸,等在村口的女人们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放下了,别管收获多少,自家的爷们儿没把命扔在山上就算捡着。
人群中有两道身影显得有些突兀,一个比别人高出两头,身板魁梧,一脸的憨厚模样,另一个身高比常人稍矮一些,只是有些消瘦,一脸的病态模样,唯独那双眼睛铮明瓦亮,有着一种不同于山里汉子的狡黠藏在其中。
“哥,你信吗?一会儿瑶姐肯定在村口等你呢!”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开口说道。
一脸憨厚的汉子却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没有答话,依旧木讷模样。
病态少年好像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只得摇头苦笑。
还没等走进村子,那些盼着丈夫回家的娘们儿就一股脑儿的冲了出来,替自家的男人分担起了重物,欢欢喜喜的往自己家走。
村口处一道窈窕倩影与其他村妇形成鲜明对比,虽然穿着也是些粗布棉衫,但那纤瘦的身子和俏丽的模样,让她看起来依旧不落俗套。
瞎子老头说过,这黄家沟的风水好,这地面上滋养出来的人性既纯朴又单纯,没有什么歪心思,要不然叶瑶这个刚一入门就将黄满敦全家克死的年轻寡妇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给戳死啊!
“大喜哥,你们回来了。”仿若一只青莲般的叶瑶对着魁梧汉子轻声道。
魁梧汉子快走了几步,将两只收拾干净的野兔递给了叶瑶,憨笑道:“知道你见不得血,所以我都收拾干净了,放心拿回去吧!”
叶瑶也不客气,毕竟她已经习惯了接受这如山的汉子的馈赠。
作为村子里唯一的异类,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怪笑着哼哼道:“呵呵……郎有情妹有意,哥,我看你们这是要唱天仙配啊……”
随着周围人的阵阵哄笑声渐起,叶瑶红着脸颊拿起两只白条兔子飞也是的逃走了。
看着跑远的背影,少年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那只知道傻笑的汉子说道:“哥,我看瑶姐真的不错,要不然我跟老头子商量商量……”
魁梧汉子闻言那黝黑的脸庞上竟然有些羞涩,憨憨的说道:“爷爷说了,我啥时候能把那十八棵红松打倒,啥时候才算成人。”
少年闻言摇头苦笑,哼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的向着村子里最北边的破落院落走去,一路闲庭信步,悠然自得的模样。
对于那个瞎子老头的话,少年虽不认同,但却不敢违逆,也许是因为那双如深渊般的无光眸子,也许源自于那近乎刻板的脾性…
大喜,二喜这样的名字在这偏僻村落中并不罕见,正如大狗,柱子,铁蛋般的稀松平常。
一锅热气腾腾的烩菜被大喜装进了一个大盆子中,端上了桌子,看着热气升腾的热乎饭菜,兄弟二人吞咽着口水,等待着面前这位瞎子老头发话。
瞎子老头的声音有些沙哑,表情万古不变道:“拂衣啊!你们有多久没打过大家伙了?”
拂衣,这是二喜真正的名字,而大喜也有着一个听起来有些矫情的名字,藏花。
这两个与整个黄家沟都气质不符的名字是瞎子老头早就为他们起好的,至于原因,老头没说,他们也没有追问。
“大概能有个俩月了吧!”少年略一思量后,轻声回答道。
老头儿口中的大家伙无非就是,老虎,熊瞎子之类的大型野兽。
瞎子老头拿起筷子罕见的为二喜夹了一大块诱人的狍子肉,然后放在了他的碗里,继而说道:“哎……这天怕是要变了?”
少年有些不懂,继续问道:“咋?又要下大雪?”
老头摇了摇头道:“这山里的畜牲最是知道趋吉避祸,现在竟是连个影子都看不着了,怕是要有什么祸事要来了。”
闻言,兄弟二人脸色一变,他们还清楚的记得,上次老头子这么说的时候,没过几天就下了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然后山洪爆发不知道祸祸了多少粮食,那一回,黄家沟死了三十六人。
“那这回咋办,还要上山吗?”少年轻声问道。
瞎子老头摇了摇头说道:“上次是天灾,能避,这次恐怕是人祸啊!跑恐怕是跑不了了…”
兄弟二人都知道,瞎子老头说话从来不会危言耸听,所以他们此时的脸色变的有些阴郁。
老头子虽然眼瞎,但心思却清明的很,悠悠说道:“其实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我这半条残命还能帮你们挡挡煞气,不过我要你们记住一件事情,除非你们能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否则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姓氏。”
皇甫,这个姓氏对于少年来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他也从没觉得这两个字的姓氏就比这村子里的黄姓高贵到哪去。
瞥了眼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木讷大哥,少年咧嘴一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来了咱们既然躲不了,那就上呗,还能咋地。”
听少年这么一说,瞎子老头仿佛是松了口气,随即说道:“好了,那先吃饭吧……”
这顿普通至极的晚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村子里都没有了光亮,唯独最北边的这处落魄院子依旧有着些许烛火。
头顶着如钩弯月和漫天星光,少年握着一柄尺许长的古朴短刀,眼光犀利,不动如松。
猛然间眸子中寒光一闪,少年陡然一跃而起,手中短刀就像是条银蛇一般,在空气中留下阵阵残影。
看着少年的身姿在这破败院子中上下翻飞,表情木讷的魁梧汉子不动声色,只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门槛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年这利落的身手是瞎子老头从四岁起就刻意培养出来的,为此他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挨了多少的打。
“哥,你怕吗?”少年收起招式,背对着汉子气喘吁吁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