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克强与那位王老先生早年在军队是战友,两个人服役期间正赶上了对越自卫反击战,一起上了老山前线。
可以想见的是,在战火之中结成的友谊,就像是不可隔断的亲情一样,要远远超过其他任何关系。更何况在一次侦察行动中,老王还救了黄克强的命,此后两人的关系就如同异姓兄弟一般。
转业之后,两个人一同被分配到了当年的第一开发,由于黄克强有财务方面的业务技能,利用业余时间还一直在进修,因此不断获得提升,最后成为财务主管,直接在佟继武父亲的领导下工作。老王相比之下就是个大老粗了,因为除了一身力气之外再无其他能力,结果一直在最低级的岗位上工作。
两个人在各自不同的位置上,对第一开发的腐败状况都有了解,尤其是佟继武主管财务,更是有着透彻和直观的掌握。后来第一开发制改的时候,国有资产大量流失,许多工人被迫下岗,退休员工的福利更是无法得到保证,结果工人们便起来闹事了,不断的上访反映第一开发存在的问题。
老王就是上方队伍中的一员,但是这些工人毕竟处于底层,虽然知道公司存在那些腐败问题,知道的却不够详细,更是拿不出任何证据,再加上佟父当时到处打点各个主管部门,因此工人们根本无法构成有力指控。
于是老王就想起了黄克强,希望这位财务主管把公司的账目拿出来,支持工人们的诉求。他天真的以为凭借两人多年的情谊,黄克强会毫不犹豫的同意自己的要求,却没有想到黄克强一口回绝了。黄克强甚至当时还板着一张脸,声称第一开发没有任何腐败问题,规劝老王不要听风就是雨,跟着工人们到处胡闹。
于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此决裂,此后多年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至于梁皓怎样知道的这些,说起来其实是很简单的。
梁擎苍在世的时候常年资助几所慈善机构,其中包括本市一所敬老院。在梁擎苍逝世之后,梁皓接过了这份慈善事业,默默无闻的继续加以资助,经常还会去那所敬老院探望老人,帮助老人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除了梁皓的几个兄弟姐妹,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那些为数不多的知情者都感到很奇怪,天生长着一副痞子相的梁皓竟然会有这样一颗善良的心。其实就连小妹叶灵也经常担心,以梁皓的那副样子经常出入敬老院,是否会吓着那里的老人们。
不过坏人通常是不去敬老院的,因为那里既不能劫财也不能劫色,所以老人们知道梁皓只是一个伪坏人,与梁皓在一起玩得非常开心,尤其是老王。
老王无儿无女,退休之后就住进了敬老院,与梁皓成了棋友。老人都喜欢回忆过去,他在下棋的时候就经常唠叨往事,包括越南战场上的硝烟和第一开发的腐败,几年下来搞得梁皓把他的事情倒背如流。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梁皓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那天看到了江腾蛟提供的资料,这才知道原来当年的第一开发与今天的帝京建设其实是一家公司。于是梁皓便开始筹划,利用这层关系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老王出面劝黄克强把股权转让给自己。
人在年老之后,不仅喜欢回忆往事,还会对往事有新的认识。
梁皓估计如今已经不差钱的黄克强,对当年为了钱而牺牲兄弟情义的事多少有些愧疚,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做出一些事加以弥补。再加上老王曾经救过他的命,这份人情也是要还的。
所以梁皓对说服黄克强很有信心,只是觉得老王的工作可能难做,因为这是一个很耿介的老人,他既然已经笃定了黄克强当初做错了,断然不会出面求黄克强做些什么。可梁皓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一开口把事情说出来,老王就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倒是黄克强颇有些倔脾气。
其实黄克强当初的那种态度并不奇怪,完全是利益使然而已,佟父早就意识到公司如果出现问题就必是在财务那里,因此给了黄克强很大的好处以封口。这个好处就是后来帝京建设的大量股权,再后黄克强自己又出资买了部分股权,就此成为第二大股东。
梁皓觉得黄克强的这种做法无可厚非,因为人都是有私心的,面对那样巨大的一笔诱惑,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动心,何况黄克强就算站出来加以指控,也未必能够扳倒佟父。事实上,黄克强在财务主管的位子上,虽然不能说没有占任何便宜,但比起佟父来却如般纯洁,这就已经是非常难得可贵的了,尽管他有着大把机会来谋取私利。
屋子里面一时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之后,梁皓才打破了沉默:“我的这次收购行动,自然是有我的个人私利在里面,但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黄克强皱起了粗粗的眉毛:“哦?”
“你应该知道佟继武的父亲通过非法手段聚敛了多少财富,既然法律拿他无可奈何,那么就由我来行使正义!”
黄克强点点头,没有再说帝京建设的事情,而是很关切的问:“对了老王他这些年还好吧”
“身体很不错,到底是当过兵的人,只是多少有些老年病”微微一笑,梁皓提出:“如果黄老先生同意,我就安排一个适当的机会,让你们见一面!”
黄克强立即用力点点头:“好!”
“到时候我会通知您的。”
“那就让你费心了”顿了顿,黄克强叹了一口气:“转让股权这件事,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你容我几天时间”
“好。”梁皓笑了,因为黄克强的这种态度事实上是已经同意了,所谓需要考虑一下倒也是正常的,因为涉及到几千万资金的事毕竟不是小事。
黄克强看着梁皓笑着哼了一声:“对了,你小子也够行的,几下子就把佟继武耍得团团转。佟继武这小子也不长眼,敢招惹你,他死定了!”
梁皓听到这话怔了一下,然后急忙问:“你刚才说什么?”
这句话的声音未免高了一点,穿云裂石一般,让黄克强差点以为梁皓要对自己大打出手:“你激动个什么劲?”
梁皓缓和了口气:“哦,我是说,您刚才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我是说,佟继武这小子也不长眼,敢招惹你,他死定了!”黄克强皱着眉头,奇怪的问:“你小子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黄老先生,我还有点事情,先告辞了!”
“哦,好,送客。”
梁皓离开黄克强家之后,立即拿出手机给陈芷菁打去电话:“把殷雨晨的电话给我!”
黄克强后面的那半句话,让梁皓有种似曾听过的感觉,梁皓仔细回忆起来,才想起那晚与殷雨晨在街上遇到混混时,对方为首的人也说过类似的话。梁皓进而又想起,对方还有过“老板赏五万”之类的言辞,以及其他一些当时被忽视的细节。
梁皓本以为那些混混是见到殷雨晨后临时起意,劫财之前先劫个色,但这种种迹象却表明,他们似乎认识殷雨晨,本就是冲着这位千金小姐去的。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梁皓当晚与殷雨晨一夜欢好之后,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留电话。至于究竟是因为只把这当做一夜情,还是因为担心彼此感情发展太深,不利于殷雨晨今后的婚姻,两个当事人自己也说不清楚。
陈芷菁对梁皓的这个要求颇感意外,很奇怪的问:“你要她的电话干什么?”
“你别问了,总之有急事。”
“你该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吧”陈芷菁笑了起来,话里戴上了一股醋意:“你不过就是在订婚典礼上见了人家一面,一起聊了几句,喝了一杯酒,难道这就喜欢上人家了?你的感情来的未免太快了吧?”
“我没喜欢她哦,对,我喜欢她你快把电话号码给我吧!”
“不行!”陈芷菁果断的回绝了:“雨晨已经订婚了,即将有自己的家庭,我希望你不要去骚扰她!”
“我不骚扰她”
陈芷菁打断了梁皓的话:“梁皓,如果你喜欢上别的女孩子,我肯定会帮助你追求她!但是殷雨晨,绝对不行,而且你们的性格也不合适!”
“你误会了”梁皓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我刚才通过某些途径,得知有些人可能会对殷雨晨不利,所以我需要马上通知她!至于什么途径,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我会直接告诉殷雨晨本人的!”
陈芷菁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
“真的!”梁皓忘记了陈芷菁并不在自己对面,用力的点点头:“反正我也见不到她,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而且她也是成人了,懂得分析是非厉害,不会做出对别人和自己不负责任的事情!”
“好吧!”陈芷菁被打动了,没有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直接给出了号码。
梁皓立即把电话拨了过去,对面传来殷雨晨那冰冷的声音:“说话,哪位?”
“雨晨,你好,是我!”
“你”殷雨晨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问:“梁皓?”
“幸好你还记得我的声音!”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这个回头再说,我需要知道的是,你现在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确信有人要对你不利!”
“你这是借口吧?”殷雨晨咯咯的笑了起来,语气变得和缓起来:“你是不是还想和我再来一次?”
“是哦,不是,这件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必须找到你!”
“看你猴急的这副样子,上次你折腾了我六次,我还没有休息过来呢!”
梁皓听到这句话差点哭了出来:“我现在和你说的真的不是这件事对了,你记得咱们两个遇到的那帮小混混吧,我突然察觉那些人是有目的冲着你去的!这意味着有人正暗中策划对你不利的事情,至于究竟是为了绑票以向你家勒索赎金,还是某个暗恋你的男人追求未遂所以用强,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现在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殷雨晨听到这一番话愣住了,片刻之后才将信将疑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是!”
“好吧!我在巴黎之春五楼等你,马上过来吧!我在血拼呢”怨艾的叹了一口气,殷雨晨接着说:“面对纪远鹏那么个人,我心情好不起来,只有逛街购物才能让我放松!”
“你自己一个人嘛?”
“对啊。”
“难怪你说话这么直白!”
“哼!没有你做的事直白!”顿了顿,殷雨晨特意强调道:“我只给你半个小时,过时不候!”
“没问题!”挂断了殷雨晨的电话,梁皓一边向自己车子那里赶去,一边拨通了公寓的电话:“方晓雯在嘛?”
方晓雯很快就赶来接电话了:“老板有什么事吗?”
“马上赶到巴黎之春门前和我会合”顿了顿,梁皓加重了语气:“现在有件事需要你来帮助我,但这是你职责之外的,你有权利拒绝!”
方晓雯很轻松的笑了起来:“你是我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怎么能不听呢!”
“谢谢你。”
“只要是动手打架的就行,要是搞和文字有关的,你就别找我了!”
梁皓也笑了:“不但是打架,恐怕还很危险!”
“哦”思考了片刻,方晓雯突然提出:“对了,老板啊,要是我因为这个被抓进去了,你可要想办法把我捞出来!”
“就算你因为别的事进了局子,我也会把你捞出来的!”梁皓一字一顿的告诉方晓雯:“原因只有一个你是我的手下!”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等等”犹豫了一下,梁皓提出:“把原织绘也叫上!”
交代好这些之后,梁皓上了车,一踩油门直奔巴黎之春而去。
巴黎之春是滨海市最大也是最豪华的购物中心,但凡世界着名品牌的服饰和家纺,很多能在这里找到,因为成了有钱人的购物天堂。
有钱人都喜欢出国购物,虽然巴黎之春的价格不如香港低廉,品种和牌子不如东京齐全,但能够出入这里却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梁皓赶到巴黎之春的时候,发现方晓雯和原织绘并肩站在门口,木呆呆的向里面张望着,不时的还咽一下口水。
很显然的是,两个女孩被这里的奢华所震慑了,更被里面琳琅满目的漂亮服饰所吸引。而这两个女孩的收入根本不足以在这里消费,甚至都没有进过这里的大门,最多不过往常路过的时候,向里面张望两眼。
“别看了!快跟我进去!”梁皓抓住两个女孩的手,急急地向里面跑去。
方晓雯和原织绘跟在梁皓的后面,眼睛一直不闲着,不住发出赞叹。不是原织绘兴奋的喊道:“看,这就是传说中的LV限量樱花公主包,我一直以为只有东京才有,原来这里也卖!”就是方晓雯不住的惊叹:“是PRADA哎迪奥,还有迪奥呢,你看那衣服多漂亮!”
如果不是三个人速度够快,这话让过往的人听到了,肯定要把方晓雯和原织绘当做土包子。不过土包子虽然多,却没有她们这么漂亮,而且正直的贫穷并不可耻,真正可耻的是来历不明的财富。
梁皓听到这些话就知道,两个女孩心思根本没放自己身上,也不关心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五楼,这里是间咖啡屋,刚进门就有一个女孩迎上来:“请问您们几位?”
“我们找人?”
“请问找谁哎?你是哪家咖啡店的?”迎客的女孩说着话的同时,发现了梁皓后面的原织绘,才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梁皓也是听到这个问题才注意到,这里是一家女仆咖啡,所有的服务员都是女仆打扮的漂亮女孩。而原织绘大概来得太匆忙,身上还是那身日常在公寓穿的女仆装,就连头上的小白帽都没来得及摘下来。
很显然的是,对方把原织绘当成同行了,只不过对方的女仆装要保守许多,不像原织绘这样又露胳膊又露大腿。
梁皓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挠挠头:“这个我们”
“哦!”迎客的女孩一拍巴掌,很是兴奋的问:“你们是在搞COSPLAY对吗?”
“什么COSPLAY啊!我们还搞行为艺术呢!”梁皓叹了一口气,吩咐女孩:“我们要找一个人!”
女孩对梁皓的态度很失望,立即板起了脸:“请说出客人的姓名!”
梁皓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殷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