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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楔子 笼中之虎(上)

五月末,浓郁的叶绿淹没了最后一缕花红,大地迎来了初夏的第一抹烈阳。

始建城,施天帝国边境的一座小城,规模不大,也没有什么引人入胜的自然人文景观,但整个城市却因为一个地方为人所知。

血罗塔,传说为远古四大凶兽之一-----混沌,留下的神秘遗迹,便是坐落在小城的中央。

塔身漆黑,呈简单的六边形,六角倾中直上,高达40米。普通人只能在外观望,因为塔门常年关闭,民众甚至不清楚这座塔究竟是由何方势力掌管。

而在异能界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在这血罗塔之中存在着由混沌之力构成的奇特维度,在每四年一次的2月29日会开启一次,进入的异能者便会进入到这其中的神秘之旅-----血修罗试炼。

在异能大陆有记载的四千年历史当中,曾经有着无数修为层次不一的异能者,来到这探寻这场神秘之旅,但基本是有进无出,最终湮没其中,生死不知。但是记载中,鲜有的从这场血修罗试炼中走出来的人,最后无一不是成为了当世异能大陆最为顶尖的存在,无一不在历史的长篇画卷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传奇一笔。

而今天,百年未有动静的血罗塔,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据古老的传闻这是有人通过血修罗试炼的征兆,全城百姓停下手中的劳作,纷纷走到血罗塔周围,想要目睹走出来的是怎样的一代天骄。

塔门张合,在所有人的瞩目中,两道身影从中走出。

竟然一次有两人完成了试炼!

竟然还只是两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左边这位身材匀称,相貌儒雅俊秀,自带书卷气质,紫色长发披散在后,额头上的紫色闪电符印在初夏的阳光中微微发亮。

右边这位虎背熊腰,身强力壮,淡金色的短平头,国字脸,眉宇间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混沌维度里面他们的感知中,已经待了接近三年。

此时从混沌中走出,再次看见阳光,清风拂面,倒是让他们在血修罗试炼中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舒缓,只是觉得世间万籁祥和美好,明朗可爱。

“倒是挺难忘的。”黎向轻声道,一股感动在他的话语中渲露出来。

“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鬼地方?”秦哲翰浑厚的嗓音响起。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黎向笑道。

并肩战斗,共渡难关的经历往往是刻骨铭心的。三年来最初在混沌维度中偶遇的两人齐心协力,在无数次的坚忍中突破生与死的极限。

秦哲翰笑着,郑重点头,以表明对这段经历的敬意。

“介意告诉我你的身份吗?”黎向问道,因为这个问题涉及隐私,他之前并未询问。

秦哲翰转身看着他。

“不用骗我,且不说你的仪容谈吐,我想没有哪个正常人家会让孩子来这种鬼地方耍。”

“我是施天帝国六大家族中秦家的直系。”生死的经历建立了脱口而出的信任,“其实你也猜到了吧?”

黎向点点头,苦笑着说道:“我是恩隆皇室旁系黎家的后人。看来,以后就是对手了。”

“其实一直都是。”秦哲翰眼含深意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共同点头。并肩作战了那么久,有些东西在不言中,早已心知肚明。

“也只有你,才配得上。”

在小城众人惊愕的眼光中,两人腾身离去。

星月历14年,黎向和秦哲翰同时完成血修罗试炼。

被命运选中的二人,将怎样驾驭着历史的马车,去往怎样的远方?

********

川利城,施天联合帝国的首都,南方最为繁华的城市。

它位于盆地中,四周是颇为险峻的山岭,整座城随着平原到坡地的起伏修建。

盆地中央,是一座古朴而不失雄伟的大理石宫殿,在那里有着施天联合帝国最高的权力机构----百老阁。

百老阁的成员主要由六大家族中的直系长辈构成,同时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人也有机会被特别授予百老阁席位。江山社稷的大事,便是由百老阁的成员商议投票决定。

每一位阁老根据自身的地位和功勋,拥有着不同的权力占比,具体体现在决议时投票的分量上。而一个家族在百老阁拥有的权力占比总数,决定了这个家族的地位与声望。

这种百老阁的决议制度,便是应施天联合帝国宣扬的民主人权而生,因为它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意愿,宣扬着要用公平正义贯彻这个国家,至少在明面上看来,这种制度比起“家天下”的恩隆帝国更加完备先进。

而就在今天,百老阁刚刚举行了一次全员会议,仅仅因为一个少年的归来。

********

凯丁堡。

夜晚,秦哲翰独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批阅着离开三个月来家族内务的文件,血罗塔内部是一个时间与空间都与外界完全不同的混沌维度,他在那里历练了三年,而其实异能大陆的时间才过去了三个月。此时,他那庄重的神情倒有几分像君临天下的帝王。

窗外连续不断的蝉鸣让他有些烦躁,他放下文件,盯着灯台中摇曳的烛火,陷入了沉思。

对大多数人来说,十五岁可能还处在无忧无虑叛逆自在的中二年纪,幻想着自己如何脱离长辈的管束,走向独立的天地,到头来还是得为了点零花钱听自家爹妈喋喋不休。

而他却是真正地在这个年纪做到了独挡一面,不,准确地说,他早已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家族的栋梁。

施天帝国六大家族之一-----秦家,曾经的百老阁上三家之首,在百老阁拥有着最高的声望,掌握着最多的权力占比,盛极一时。

不料十年前,族内一场神秘的内乱,族长,秦哲翰的父亲以及多位在百老阁拥有席位的秦家长老纷纷在内乱中陨落,母亲离奇失踪,下落不明。最终其他五家的强者一齐出动,摆平了这场内乱,救下了秦哲翰和他妹妹秦诗月两人,但是避免不了的是,这场巨大变故后秦家大权旁落,走向衰败。

如今的秦家,仅仅只有五位年迈的长老在百老阁拥有着权力占比不高的席位,十年来很多曾经的附属势力纷纷跳槽离去,秦家族势衰颓,地位一落千丈,在很多人唏嘘冷笑的眼光中苟延残喘。而秦哲翰,上一代族长的长子,毫无疑问继承了这个破败衰颓的家族。自变故发生后,当和妹妹一起从废墟中被人救起之时,他就明白,自己那瘦小的肩膀上便承担着这个家族的未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便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开始学习管理家族内部事务,批阅家族的文件,疏通家族各部的关系。去年在他体内的异能量提前觉醒之后,在五位长老的共同支持下,他正式登上了家族的掌门之位。

他尝试着去调查过当年那场内乱,最终都是无果而终,他当然怀疑过一直在争权夺势的其他五家。但是转念一想,若真是他们想至秦家于死地,那为何要留下他和他妹妹两个秦家的后人?斩草除根不是更保险吗?

而且百老阁似乎一直贯彻着他们所坚守的公平自由,对于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有能力为这个国家创造很高的价值和荣誉,就有机会获得百老阁的席位。这一切需要巨大贡献的功勋和威震一方的实力,这显然是现在他一个十五岁的一阶异能者所无法拥有的。但是他很明白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天赋,先天异能值92,百年难遇的绝世天才,他知道自己异能觉醒时给百老阁带去的震动,甚至有一些小势力在那之后愿意与家族合作。于是为了证明他的强大潜力,他力排众议,另辟蹊径,参与了极其凶险的血修罗试炼。因为记载中,每一个完成了血修罗试炼的人,都是成为当世顶尖的一代传奇。

想到这里,又看着桌上堆积成山的族务文件,倒是不由得有些想念血修罗试炼的那三年,虽然那个维度充斥着残暴和血腥,一不小心还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但是至少可以单纯地将心思用于战斗和提升自我。还有那个表面儒雅内心腹黑的黎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以他的天赋,作为恩隆帝国皇室的人,想必会加入一向支持恩隆帝国的三大宗之首圣武门吧!

最终他完成了,让百老阁再次轰动,下午的会议上,经投票决定,他正式获得百老阁的席位,拥有1.5%的权力占比,成为施天联合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阁老。顿时来找秦家合作的势力立刻大增,整个秦家瞬时有了起死回生的迹象。想到这,心底倒是忍不住涌出一阵骄傲。

爸爸,你的在天之灵安息吧!有我在,秦家就不会倒。

妈妈,你在哪?多希望你还活着,我会把家里一些打点好,等你回来。

一双小手突然从后面蒙住了他的眼睛。

“胡闹!”语气看似嗔怪,但包含着宠溺。

娇小的女孩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微笑着挽住他的粗壮的右臂,秦哲翰将左手放在她的小脑袋上,摩挲着她的头发好像抚摸一只小猫。

“想给哥哥一个惊喜嘛!”女孩的声音娇嫩甜软。

“哟嚯,你确定不是惊吓,你又想使什么坏?”

“哥哥生日快乐!”秦诗月猛地跳了起来,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顶帽扣到秦哲翰的大脑袋上。

突如其来的欢呼让秦哲翰心中一愣,在大脑一片恍然中,书房的门缓缓地被推开,清雅的少女端着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走了进来。

烛光瞬间点亮了书房,也温暖了人心。

“少主,这是小姐专门为你准备的,这蛋糕是她跟着膳房的师傅学着一起做的。”凯丁堡的女侍长梦琦放下蛋糕,笑着说道。

秦哲翰心中一颤,突如其来的温暖像潮水一样拍打着他的心。

他印象中的生日还是在父母都在的时候,那段记忆模糊到他只记得到父母二人的笑颜。自那场变故之后,他人生的日历表中便再也没有了生日这一天的标注。

他鼻子一酸,伸出长臂,将笑脸盈盈的秦诗月揽在怀里,仿佛拥抱整个世界。

“诗月你长大了...”他想多说些什么以表达自己的感动,出口却只有这么一句。

“快点吹蜡烛许愿。”秦诗月拍拍秦哲翰,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秦哲翰点点头。

此生无他求,唯求用一切守住秦家,守护自己的家人。他闭着眼,心中暗暗定下这个看似简单平凡的愿望。接着便是在秦诗月和梦琦二人的生日歌中轻轻吹灭了那15支蜡烛。

而此时的他,并未知晓,仅仅是为了这个凡人皆求的愿望,将来的他会经历怎样的艰辛与磨难。

秦诗月拿起小木刀,像模像样地开始准备切蛋糕。

“梦琦姐姐也一起来吃吧!”她大声地招呼着一直站在一边的梦琦。

按理来说,在这种权贵大家族中,女侍和主人一起共餐是极其不符合礼节的。然而梦琦却是笑着点头,很自然地坐下拿起盘子,帮手法笨拙的秦诗月盛起切得奇形怪状的蛋糕。

秦诗月突然用小木刀卷起奶油往秦哲翰头上一扔,白花花的一大团糊住了他的笑脸。

“对了哥哥,这三个月你都去哪了?”

“去了始建城的一个城堡冒险。”

“哼,你都不带我一起!”

.............

无论未来会怎样,至少这个夜晚只有温馨与甜蜜。

*****

夜深了,秦哲翰将闹腾到凌晨才睡的秦诗月抱进了她的房间,盖上被子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走出房间,缓缓带上房门,梦琦还守在外面等他。

她拿起手绢,擦掉秦哲翰脸颊上残留的奶油。

他晚上一直舒缓的表情再次变得严肃。

“帮我联系内线给我在第二军团中造一个士官的假身份,再给准备几件第二军团的制服和标配武器。”他原本就浑厚的嗓音在静谧的黑夜显得更加的低沉。

“你这是要?”

“随军出征,现在名义上我有了阁老的席位,但是还需要功勋来巩固。这次南部雨林的行动百老阁那些老头很重视,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他没有过多解释,简明扼要地说道,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梦琦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神色肃穆得完全不像十五岁的少年,心中忍不住感到震撼。

“可是你想好了吗?即便你天赋再好,实力在同龄人中再出众,甚至拥有了血罗塔赋予的混沌之力,可你终究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一阶异能者啊!少主,家族的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但是很多事情需要从长计议,过于急功近利很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我决定去血罗塔的时候,家里的几位长老也是这么劝我的,而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所有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少年眼中的坚定丝毫未减。

梦琦轻叹一声:“就知道说不过你。”

她踱步到衣柜前,麻利地拿出一套制服。

“士官身份的事,我已经和朱三石联系了,他会帮你搞定。”她在秦哲翰面前摊开制服,淡淡地说道。

这下轮到秦哲翰发愣了。

“帮你收拾的时候,发现你最近一直在看这次南部雨林行动的文件,和第二军团的士官手册,就提前帮你安排了。”梦琦很自然地解释道。

秦哲翰摸了摸鼻子,摊开手,突然失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披上制服外套,近乎完美的合身。

********

傍晚,夕阳在林中投下无数斜影。

唐围极搭起过夜的帐篷,轻松运转异能量点燃了篝火。

他借着最后一抹余晖眺望远方,前面便是盘云山脉的最高峰,穹顶山。山顶白雪皑皑,直入云霄。

穹顶之上,必现荣光。

在那里,一定会遇到新的人,经历新的事,一切都是崭新的未来。

可惜,这段必定崭新的未来不再有他的陪伴。想到这,唐围极心里又忍不住隐隐作痛。

也不知道雨橙在索斯城的孤儿院里过得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树丛发出声响,唐围极眼中闪过一道金光,他敏锐地转过身,按住腰间的火枪,蓄势待发。

树丛中走出一道神龙马壮的身影,经历了长途跋涉整个人免不了看着有些狼狈,不过男子的剑眉间却闪烁着一份坚定刚毅的气势。

“你好,介意借个火吗?我也是赶路的人。”秦哲翰抹掉头上的树叶,说道。

唐围极轻轻点头,秦哲翰放下包袱在篝火前坐下。

沉默了一会儿后,两人自我介绍,才知彼此都是前往穹顶宗参加入宗考试的同道之人。

如此之后,两人便渐渐放下了戒心,他们似乎很谈得来,聊天的话题也渐渐深入。

不过两人也都感受得到,彼此都在回避自己的真实身份。

唐围极从谈吐看出,面前这位壮硕少年必然和自己一样曾经出自“大户人家”。

而秦哲翰,却有些微微惊奇地发现这相貌中正的少年,给他一种很熟悉但又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只有一个人给他过。

“你来穹顶宗,除了变得更强,还为了什么?”秦哲翰突然问道。

“为了完成一个已故朋友的遗憾,你呢?”

秦哲翰扬起头,看向已经笼上夜幕的天空,眼神中似有星河荡漾。

“因为一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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