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池城看着那个女子远去的地方,问了一句:“刚才那个人是谁,从未在寐谷看见过?“
萇贻兰跟沐池城的目光望去:“沐大哥不知道吗,那位姐姐叫茯苓,是人族医姑送来的人,听爷爷说她将会是下一位落暮亭七使。”
“下一位七使?我怎么没听说过。”
沐池城半信半疑,他说到底也是寐谷七使,这消息来源还比不了一个小孩子不成。
正当沐池城懊恼的时候,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宗轩枭正环胸抬头,用大人的语气说:“沐大哥你整天都只会修炼,修炼。一有空就只会往如烟姐姐那里去听琴,这些寐谷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只是听说还不确定,但是从那个人的背景和她本身能力强大来看,说不定就是下一位七使。”昝临说。
萇贻兰畏手畏脚的拉拉沐池城的衣袖,嘟着嘴话若有若无的飘出话:“不管怎么样,日后大家都会是寐谷的朋友。刚才的事茯苓姐好像有些生气了,沐大哥你还是去道个歉吧。”
三人的双眼都盯着沐池城看,看似祈求,但是那句‘你还是去道个歉吧’又好像是萇贻兰为了沐池城着想。沐池城终于明白,那三个孩子原来是来推卸责任的。
“是误会,只是可惜了我白白浪费的我十支梅花针。”
沐池城想起来刚刚茯苓说的那句话,也是自己太过自傲了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如果说要怪那三个孩子的话,那么自己还算是个大人吗。
沐池城将捡起的梅花针置于手心,看得发呆,心里想着那么这回的梅花针又是我替你拾回吧。
沐池城抬头看着天的时候,已是刚进寅时,萧关的这个夜终于要结束了。
……
夏季的时候五更天就会有一缕光亮照射在大地上,光明从山峦的边缘开始一点点,密密麻麻的阔开。
这时的树林里除了拱火还残有红光点外,就是天亮前提的灰蒙蒙,这是夜尽天明,万物开始醒来的时候。
天还是不怎么明亮,只是在这样的一个林子里北冥雪月还是放弃了睡眠早早醒来。当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时,透过灰蒙蒙的光,昝临看起来比她起的还早。他倚靠大树下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不过肯定的是他从未觉得无聊。
北冥雪月站起身来四处张望着,她在找北冥雪翎,不过看起来她也起来的早,现在不知道是去哪了。
“你们这都是起的早啊,哎,翎儿呢?”北冥雪月向昝临走近。
昝临轻注意到了北冥雪月在跟自己说话,等他反应过来才简短的说:“发现在里不怎么安全了,安全起见我留下来保护你,她去周围勘察了。”
“不安全,你们是不是多虑了。”
“你站着这里多久了不累吗?”北冥雪月问。
昝临不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昝临,你这么闷站在这里不无聊吗?“
昝临继续不语。
北冥雪月心里想,你肯定不无聊,你就是无聊本身。
“要不我们聊点事吧,就当打发时间。”北冥雪月继续不放弃的说,她满怀期待的看着昝临,希望他能有个什么反应也好。
皇天不负有心人,昝临终于闭眼点头,当北冥雪月开心他这一个动作的时候,不知道他其实是已经怕了北冥雪月啰嗦。
“聊点什么好。”
北冥雪月思考着,停了一会儿才说:“你们都是天岚殿的人,不过看起来你和兰儿的关系比较好。”
“为什么这么问。”昝临说。
“好吧,什么事都不能在你这里卖乖。”北冥雪月调皮的鼓起腮帮,咕噜咕噜的吐着空气。“听兰儿说你有一个姐姐,她…十年前死了。”
当北冥雪月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和她预想的一样,空气中突然寂静。
“别误会,我听兰儿提起了那么几句,看你平时常常一个人发呆,我猜想着这一定是跟你姐姐有关。”北冥雪月飞快的解释道。
“姐姐,是为了保护我。“昝临冷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听兰儿大概的说是因为夙残遥。”
“姐姐的死是因为这个叛徒。”昝临叹了一口气:“也是因为我。”
“为什么?“北冥雪月惊讶的看着昝临,等待他继续说。
昝临的目光涣散,天越来越亮了,林间稀稀落落的透着光,他看着光点眼前迷糊。
“姐姐死的那天是在寐谷,是在我的面前。”昝临语气微顿,继续说:“是因为我的逞强,是我不自量力的挡在了夙残遥的面前,可是最后却是姐姐用她的生命换我一命,她就在我的面前。一点点消失。”
“那么说你现在是在努力的成为可以保护姐姐的人吧,为了当年的遗憾?”
“为了报仇。”昝临纠正道,好像报仇是他这辈子的理由,而且是神圣的,是不能荣辱的。
“为了…报仇。”北冥雪月鼓着眼睛,朱红的嘴唇微微张着。这就是仇恨吗。
不,仇恨是痛苦的,北冥雪月没想过昝临有着这样不同寻常的经历。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应该有仇恨啊,不应该痛苦啊。
“昝临。”
“昝临你知道怎么能让你姐姐更欣慰吗,放弃仇恨,为了死去的人,保护现在活着的人。”北冥雪月说。
“如果能够轻易放弃仇恨的话,那么一个人的坚持有什么用呢,你永远不会知道,仇恨是放不下的。”昝临摇头。
……
天与山连接的地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一道刺眼的光,它从山峦的乌云中射出,照亮了一整片天空。
天开始一点一点的变蓝,今天的云除了沉在山峦外就看不到几朵了,这样的气象告诉了大家,今天是这个十分晴朗的天气。
不过在好的天气对于萧关来说都没什么变化,因为这里没有生命来享受这样舒适的一天。
真正的荒芜之地不是少有人烟,而是毫无生命,萧关就像是一个被遗弃,被停止时间的地方。如果说最恐怖不是阴暗充满死亡的气息,那么它就是萧关这样没时间,它毫无生命。
唯一可以证明萧关在今天有变化的是昨天来的那些各有各目的的人,他们是现在萧关唯一的生命的存在。
天已经大亮了,沐池城跟一开始一样依旧做着无聊人士,徘徊在萧关的每一个角落。
太阳冲破云层照射在萧关,光明一点一点的移开,一道反光照射着沐池城的眼睛,光的源头是一个院落的树庄上。沐池城从屋顶上飞跃下来,直线走向光亮处。
是茯苓的梅花针,沐池城轻轻取下梅花针与先前捡的一并放在那块捐布里,包裹住收入腰间。没办法,既然她依旧不会保管,沐池城就只能再当一次好人帮茯苓拾起,再见的时候给她。
这一刻沐池城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又出现第一次将梅花针还给茯苓的场景,也许是触景生情吧。那日也是一个明媚的天气,沐池城想起前几日与茯苓初次见面的误会,他想依照萇贻兰所说的去道歉。那天他捡起梅花针后一直没有机会去还给茯苓,也可以说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道歉。
不过那日正好茯苓有事被长羾叫去神殿使,沐池城从饶袭口中得知此事,打算在从神殿使出来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
茯苓出来时沐池城在石桥处站着,本来绰好的道歉词,他在见到茯苓的时候临阵脱逃。
在沐池城犹豫不决的时候,茯苓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好奇的看着沐池城。
然后她宛如流水的声音发出简单的话语:“你是找我吗?”
一席墨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沐池城的面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了茯苓好久。硬是没有回过神来,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看着沐池城呆屑眼神,茯苓也不在客气的待见,她冰冷的目光扫了沐池城一眼,仅仅一眼。
茯苓轻启冷艳的唇,看起来有些怒火中烧:“真是一位高傲自大的人。”
沐池城耳旁传来某人的意见,才终于肯拿出手上的梅花针,摆在茯苓的面前,然后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他的话语中有些胆怯。
“我…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你堂堂七使也会给被人道歉吗?”茯苓句句冰凌。
依照沐池城的惯例他会漠然离开,何必受他人的刁难。只是他这次好像清楚自己是来道歉的,他没有立马给人一个背影,然后扬长而去,管你是谁。
沐池城解释道:“上次的事是在下做的不对,不该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出手伤人。真的是十分抱歉了。“
“哦,七使也会给我们这些不起眼的人道歉了。”
“抱歉了,姑娘你的针。”沐池城再次抱歉,将手中的梅花针向茯苓更递近些。
沐池城道歉的诚恳好像是得到了茯苓的认同,她不在冷漠,努了努唇。如果她继续的刁难是不是就是她的得理不饶人了,茯苓沉默的接回梅花针,这一举无声的说明了他们的误会就此化解。
再收回梅花针的时候茯苓的眼睛明亮的发现沐池城手心的红点,看起来是被梅花针刺到了。伤口还是新的,上面的一点血珠还没有干,是刚才不小心扎的吧。
“你的手怎么了?”
“哦,没什么…”沐池城直接装愣,他总不会说是由于刚才紧张时不小心被梅花针扎的吧。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比如说四肢有些麻木。”茯苓问。
那句看起来在正常不过了的问话好像成了提醒,沐池城才发现从看到茯苓的时候起,他的双手就开始麻木了,现在已经扩散到整个四肢。
沐池城有些狼狈,莫名其妙的看着茯苓,难道说是因为梅花针的缘故,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茯苓抿唇忍不住笑,笑得沐池城觉得更可怜,:“我的梅花针可是有毒的。”
沐池城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脸部僵硬,只不过是道歉怎么会搞成这样。他抖动了几下唇,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茯苓就更是觉得好笑了,她本来的气也消了,于是她从身上取出随身的捐布。轻轻的在沐池城受伤的手上围一圈,再打个结当做包扎。
沐池城对于茯苓的好意有些猝不及防,也任由茯苓摆弄,除了相信她不会伤害自己,他还能怎么办。
“这是我用药水浸泡过的捐布,一般的毒或是轻伤都会在捐布下的药效下好起来。”
“多谢。”
沐池城本来就不灵敏的嘴巴更加的不会说话了,硬是挤出两个字来,他在这个尴尬的场面下,害羞了。
要看到沐池城控制不了的场面算是难得,就连他自己也没想过他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不自在的收回手,低眸看着手上的手绢。
对于一个天生不爱多说话的沐池城,一个将人拒之千里的茯苓,他们的对话应该只能进入沉默。不过是两个人都多少有些尴尬所以又没人提出再见,他们僵在空气中。
沐池城看着手上的手绢发呆,的确是好东西,疗伤圣品。先前的麻木早已消失。
在沐池城的记忆力那是茯苓第一次与她心平气和的说话,虽说一开始的气氛的确不是很好。那日分开后,那些天由于再也没见过茯苓直至沐池城的伤口好了之后,沐池城也没有机会将手绢还回去。也许是他想趁此学习一下医术,在没见到茯苓的那几天,他常常莫名其妙的看着手绢发呆。
“原来沐七使是在这里独自享受安静,好惬意啊。”
天岚殿的正殿的水池旁边,沐池城与早晨等待着日出,无聊时候他在平常不过思考着某些问题。日出还没等来先等来的是一个听起来有些生气的话,温柔中带着调皮。
“你怎么来了。”沐池城还没看见是谁,却早已经知道是谁了。
如此温柔动人心弦的声音,还会无事来他这天岚殿的人,莫不是郁如烟还是谁。
一道淡绿色的长裙映入眼帘,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来人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