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宝回到黑家后,他只身找到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黑龙,黑龙见是黑宝,脸上挂起惊喜的笑,略有些激动的说道:“三弟,杀了那姓沈的小子了?”
黑宝没有说话,轻轻地坐在石凳上默默的看着黑龙,他感觉,他这个亲大哥变得很陌生,他印象里的黑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父母去世的早,大哥拉扯着他们兄弟几人长大成人,含辛茹苦,所以黑宝把尊敬如天,可眼前之人他跟他印象里那个斗山贼,杀恶人的那个大哥判若两人,陌生的就好像从未见过一般,开口竟是杀人之事,而且说得如此平淡,黑宝不愿说话,也不敢说话,他怕口中的话说下去,自己的世界会崩溃,哪怕现在已经是遍布裂痕,黑宝也愿再温存一下这美好的回忆。
见黑宝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观瞧,渐渐地黑龙心里也是很不舒服,黑龙收敛起笑容,促眉微皱,满脸的狐疑问:“怎么了三弟?”
黑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目露真诚,开门见山的说:“大哥,我想让你解散黑龙帮!”
黑龙被黑宝的话吓了一跳,本来窝在竹椅子里的身体,一下弹坐而起,满脸震惊,失声道:“三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可黑宝只是盯着他还是一言不发,他又有些不信,便又试探着问道:“三弟这是在和大哥开玩笑,是吗?”
黑宝心情沉重,可语气坚定的说道:“大哥没有听错,解散黑龙帮!”
黑龙目露狰狞,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老三!你是不是吃错药啦?大哥劝你还是回屋休息去吧,咱们黑家的事,你以后还是别管了,你听清了吗?”
黑宝心中的悲哀,越来越浓,浓得仿佛就要滴出水来,他一撩披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上的战甲发出哗哗的铿锵之音,披风缓缓飘落在地,就像黑宝的决心一样,不再随风摇摆不定,这个久经沙场已将看生死看淡,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心中的那份侠义,为了这世间的道义,为了这饶安的百姓,为了兄弟的亲情,他跪下了,跪在了他亦兄亦父的大哥脚边,仿佛他是一个即将被赶出家门的孩子一样,他的心碎了,他心中那伟岸的身影碎了,他的世界碎了,碎了,都碎了,碎的那样彻底,碎的那样毫无保留,此时那渐渐高升的暖阳,也不能给他寒透了的心带来一丝丝的暖意。
黑宝眼含泪光,声音中有哀求,有绝望,有失落,可他仍带着坚定说:“大哥!我此番这样说,是为了咱们黑家,为了你们啊!你看看现在的饶安城,还是我认识的饶安城吗?!它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你还认识吗?大哥?!记得小时候,你教我侠义为本,可你的侠义之心去哪里啦?大哥,你还是我认识的大哥吗?!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在前线杀敌立下军功无数,为的不是别的,只是为了大哥你教我的侠义啊!可大哥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你也变了,变得我也不认识了,我心中的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敢与成名的恶人对决而重伤濒死,我心中的大哥,他会为了保百姓安居乐业,一个人敢单枪匹马直捣匪徒山寨而不取分文,这才是我的大哥,而不是你这个鱼肉乡里,暴虐无情的黑龙帮帮主!!!”
黑宝的话,字字血泪,句句诛心,直听得黑龙哑口无言,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下瘫坐在竹椅子里,他不由沉默了,脑海深处的记忆就像潮水一般,在心头狠狠地激起万丈浪花,耳畔仿若无尽的雷霆轰击,他回想起年少时的种种,仿若就在昨天发生一样,
他记得,一对老夫妇,跪在洪涛剑卓一凡的脚边,苦苦哀求,卓一凡看上了他们的女儿,可女孩子年纪还小,才十五六的年纪,可卓一凡已经是三十多岁了,而且此人心黑手狠,坏事做绝,老人家自然不同意,卓一凡恼羞成怒便要将姑娘的头颅斩下,幸得黑龙及时出手相救,姑娘才算保得性命,可黑龙苦战卓一凡身负重伤,几度在阎王殿门口徘徊而过。
他记得,一群衣衫褴褛的庄稼汉,进衙门击鼓鸣冤,只求官府剿灭碧云山的匪徒,可那碧云山连云寨,匪徒众多,山寨又是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官府剿匪数次,收效甚微,经常无功而返,这可苦了碧云山的百姓,不仅要向官府交赋税,还要饱受匪徒的劫掠,整天惶惶不可终日,黑龙年轻气盛,独自一人,闯上连云寨一双肉掌杀敌无算,连毙头目十余人,分金银与百姓,赢得饶安城百姓的拥护。
他记得,初创黑龙帮的时候,多少青年棒小伙,争相加入,只为追随自己?
他记得,很多,很多.......
“是自己变了吗?”黑龙问自己。
黑宝脸上布满泪痕,泣声道:“大哥,倘若你现在还有一丝丝的良知,还有一丝丝的侠义,老三还认你这个大哥,大哥......”说道最后,他也不知再如何说下去了。
黑龙这时候好像想通了什么,俯下身子,搀扶起黑宝,一副英雄迟暮的样子,语重心长的对黑宝说道:“三弟,你大哥还是你大哥,没有变,这些年,是大哥走了弯路。是沈炼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吧。”
黑宝没有说话,黑龙接着又说:“我自从二十多年前便名扬安州,最终也被这名声所累,这些年算是活到狗身上了,整日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反倒没了当年的锐气,一会你陪我去渐渐那沈炼,我要和他打过一场,才能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黑宝一把抹干净脸上的泪痕,黑龙拉着黑宝的双手目光灼灼的说道:“三弟啊,你是咱们黑家的全部希望,大哥没几年活头了。”黑宝一惊,他不敢相信,正当壮年的黑龙竟然言死!慌忙道:“大哥怎么会这么说?!”
黑龙此时倒也洒脱:“年轻时的旧疾,太多了,加上我的功法刚猛霸道,不善养生,算算日子,再有几年也就差不多了,三弟啊,你要顶起家里的大梁,老二,武功稀松,没了大哥的庇护他迟早要吃大亏的,老四,脑瓜活,就是没走上正道,这也是大哥的教导无方,以后这个家你就是顶梁柱,你可要记清!”
黑宝重重的一点头:“我记下了,那大哥还是要和沈炼比武吗?”
黑龙道:“江湖人,以江湖规矩办吧。”
黑宝又说道:“大哥,沈门主想让你去管理天阙门。”
黑龙一愣他一时也没搞明白沈炼到底是想做什么,便询问黑宝:“他想做什么?”
黑宝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沈门主。到底有和意图,只是听他的意思,他不会在一直在饶安。”
黑龙有些诧异:“那他来这饶安城做些什么?建立了天阙门却又想置之不顾,这是为何?”
黑宝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大哥,我派出几人去天阙门的产业打探,他们的书局现在在安州城内极有名气,所出之书必会抢购一空,而且他们所锻造的铁器,甚至比我军中的百夫长兵器都要好上许多,听说还有专门负责营造之人,据我手下人说,天阙门的收入每日盈余就可达到数百两白银!”
黑龙听完更是疑惑不解:“那他到底图什么?三弟,你也不知道吗?”
黑宝道:“确实不知。”
黑龙道:“算了,不猜了,明日问问他便知了。”说完便唤过两个青衣男子,这二人正是给范元浩下帖子的二人,黑龙差他二人取来笔墨纸砚,刷刷点点,在纸上挥毫写下几行字,待字迹干透,装入信封,信封上黑龙大笔一挥写下两个大字:战书
两人郑重的接过信封,黑龙嘱咐道:“必须亲自交到沈门主手里,不得有丝毫怠慢之处,你二人明白了吗?”
两人脸色一怔,躬身应诺,将信封揣进怀中,便匆匆出门去了。
黑龙见二人出了门,便笑着对黑宝说:“走,三弟,陪大哥喝酒去!”
黑宝闻言不由得喜笑颜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