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赵振声悄悄的将来顺叫到房间。
“没人知道你过来吧。”赵振声问道。
来顺道:“帮主放心吧,我小心着呢,没人知道我过来。都睡下了。”
赵振声松了一口气:“来顺,明日曹亦雄会派人到骏马庄,你也跟着一块去。”
来顺喜道:“帮主心中可是有了思量?”
赵振声一改往日酒色之徒的面孔肃然道:
“我赵振声秣马半生,闯下这堂堂马帮。岂能这么轻易就成了别人的棋子。这次我定要把马帮夺回来。”
“当年跟着帮主打天下的兄弟,走的走,死的死,身边都是曹亦雄的人。”
来顺黯然道:“这马背上坐着的都是他‘南江门’的人,这几年,我心里都憋屈。”
这曹亦雄正是南江门人。几年前南江门打入了平凉。曲凌风素来知道商贸对于一个帮派的重要性。拿下平凉的商贸离着控制平凉江湖也不远了。
多年在江湖上布局,若果拿下平凉,南北夹击聚龙会。南江门又可以重复十年前的风光。
赵振声哑着嗓子道:“小声点。”
来顺赶忙把声音放低:
“帮主,这次可得计划周全,要是您多年韬光养晦漏了。马帮可就真是‘南江门’的了。”
赵振声点点头道:“帮内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个相马的。藏了这么多年,可委屈你了。”
来顺道:“帮主,来顺这条命也是你的,哪有什么委屈。我把自己藏起来,不就是为了马帮危难的时候么。”
赵振身心头一热,身边毕竟还是有自己的兄弟。也不至于孤军奋斗忍受着寂寞和无助:
“你去了骏马庄跟马庄主知会一声。这次成败可就在你和马庄主身上了。”
“帮主,你放心,藏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憋不住了。这次定要把‘南江门’赶出马帮。”来顺咬牙道。
“明日可一切需小心,别露出马脚。”赵振声嘱咐道。
来顺又道:“让曹亦雄网罗高手,帮主,这不是引狼入室么。马帮的狼已经够多了。”
赵振声摆摆手:“我自有计较。”
来顺忧道:“可是馨玉姑娘?帮主,这样是不是与虎谋皮啊。”
赵振声有些深远:“打虎的人还害怕与虎谋皮么。”
看到赵振声脸上的豪情,来顺又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赵振声,脸上不禁有了激动之色。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明日就靠你了。”赵振声道。
“好,帮主,那我先走了。”
来顺轻轻的打开门,看着四周无人便悄悄的回到房间。
第二日,曹亦雄安排身边几个得力助手。随着来顺一同前往了骏马庄采购新马。
赵振声又一次沉浸在了声色犬马之中。
岷县来回,满载皮货而去,满载药材而归。这两单利润颇丰的生意打动了曹亦雄。
这两日,曹亦雄不同于往日的保守,积极的网罗江湖上的高手。
没过三日便招来了一批人来到马帮的大堂让赵振声掌掌眼。
赵振声在曹亦雄耳边耳语道:“亦雄,这些人都可靠么?别让人看出来是南边的人。”
曹亦雄道:“帮主放心吧,这些都是西北豪杰。现在平凉城的形势,还是小心为妙。”
赵振声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曹亦雄道:“帮主,这次回春堂的和甘凉皮货行这两单生意,觊觎的人可不少。”
“哦?都有哪家啊?”赵振声问道。
“‘宁州商会’还有‘西北货行’,上次输了,这次可是虎视眈眈,网罗了不少高手。”
“那这次我们可得精挑细选,确保万无一失啊。”赵振声道。
曹亦雄兴高采烈道:
“放心。事成之后,这些人就随着马队运货吧。杨队长带走不少人,现在人手不够。”
赵振声道:“好,亦雄你安排吧。”
曹亦雄将网罗的这些高手,先在帮内举行了一场比武。最后挑出武功最高的四个人。
两日后,平凉城便有了又一次颇具轰动的比武夺标。
虽及不上霍恩赐那样的大镖,也是近些日子最大的一次货运。
自来马帮之后,曹亦雄谨慎有余,但是魄力不足。也未曾般过一件轰动的大事。此时被赵振声说动,铆足了浑身的劲。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曹亦雄躺在椅子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到一种多年来未曾有过的舒适。
踏踏实实的做些事,确实比挖空心思设计阴谋更让人充实。他似乎体会到那些心无旁骛的人简单的快乐。
两日,再过两日,把“甘凉皮货行”和“回堂”的单子拿下来。曹亦雄孩子般的笑容在松软的身体中开始蔓延。
两日后,依旧是在蔡中流的“蔡府”,天气出奇的明艳。只是少了花轻舞的主持。
蔡中流心中也在奇怪,花轻舞忽然就消失了,在百花盛开的季节。不过,现在的平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呢。
平静总让人感觉到寂寞,平凡也让人感到沮丧。于是有人便想搞点事情,希望周围都乱起来。
蔡氏在平凉世代豪绅,蔡中流安逸了大半生,倦了。
他希望平凉乱起来,他想在乱中起舞,他想在浪尖上高歌。
货运纷争陡起,蔡中流嗅到了乱的气息。他像一只大鲨不停的推波助澜,搅动着平凉的贸易和江湖。他好像年轻了十岁。
就连几个小妾也觉的这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蔡老爷忽然龙精虎猛起来。
蔡中流衣着华丽,冠带整齐。看着满满的人围在校场周围,旗帜飞扬,插满了他空荡荡的心灵,带着他的思绪飞舞。
花轻舞在与不在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谁在乎呢,只是他再出现的时候可不要让自己失望才是。
还是以前的规矩,蔡中流坐在高台,校场中各路豪杰,刀枪剑戟。搭台子唱戏,总得锣鼓喧天。
蔡府的校场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飞禽虎豹,滑翔咆哮。
在蔡中流抛下一块肥厚后便开始撕咬。
高墙之上反射出熠熠生辉的光芒,顺着枝叶流在地上。尘土在光中飞起也像一只只白色的小蝴蝶。
不出曹亦雄的意料,马帮成功的夺标。
还是以前的规矩,蔡中流、裴文郁还有得胜的一家,在蔡府接受宴请。只不过这次赵振声没来,曹亦雄成了坐上宾。
裴文郁还记得蔡府女佣的体香,无论何如今夜他还要喝醉,还要醉着吟诗。然后在解衣宽带中把那些斯文撕扯掉,把那些诗书圣贤撕扯掉。
成一个赤条条的人,享受赤条条的人间之乐。
曹亦雄像忽然解开了禁制。
人还可以这么活着,想想以前,累啊,太累了。
夺标的成就感让他肆意的放纵,他也想喝醉,喝的大醉。
他果然喝的大醉,醉的看天上的月亮像黑暗的出口。
回到马帮,带着红通通的眼睛和迷离的神色。
曹亦雄拉起马帮的一个侍女便回到房间。不久便鼾声大起,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像照在一团梦上。
赵振声在微开的门缝中露出一只眼睛,他满意的笑了。穿着红肚兜的馨玉也满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