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残酷是:无论你做好了多充足的准备,等到事情真的发生时,总会出其不意的打到你算漏的那个点。
那种无力和挫败感,仪荻此刻便深有感触。
“你哪位?可有拜贴?”门口的守卫像两位尊神,铁面无私的挡住她的去路。
仪荻秉着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则,忍住心头的愤怒,“两位官爷,还请通融一下,我有要事拜谒屠左监。”
“我们左监大人今日当值,现在还没回来。”
哈?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仪荻感觉一瓢凉水兜头泼下,心里的火彻底熄灭了。虽然这火熄的不清不楚、不情不愿,但她也委实没有办法。
怎么办?等呗!
守株待兔成为她最后的倔强。她背对着两位守卫笔直而立,无视所有人好奇打量的目光。
渐渐的,行人越来越少,第一颗星子从天幕一角钻出,太阳最后的余晖也一点点褪尽。
守卫换了一班又一班,眼看宵禁时间就要到了,一辆马车终于招摇的晃着碎玉铃铛,从远处不紧不慢走来。
一定是他了!仪荻毫不犹豫的冲过去:“你这混蛋!放了我阿爷阿娘!有什么事情摆到明面上谈,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二货?你特么不怕死,老子还怕呢!
所有随从全停下来,见到鬼一般惊奇:这么大胆儿,谁借给你的?
一只手臂从里往外伸出,勾着布帘露出半张姣姸好奇的脸。
“她在说什么?”玉娘转头好奇的问道。
“这我哪里知道?”屠墨以手撑头,仪态万千的歪在靠里的座位上。
“你还说不知道?”仪荻气的要死,逐一列举他的罪状:“强买我家酒坊!找茬殴打我家兄长!故意提前增收酒课!今日还强行掳走我家爷娘!”
屠墨本来不甚在意,只当是听段免费的小曲,还不时拈颗葡萄送进玉娘嘴里,但听到这里,脸色不由凝重起来,还自觉坐直了身子。
“不就是没同意卖给你我家酒坊吗?犯得着这么死命的折腾我们吗?我告诉你!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今日若你不将爷娘归还给我,我……我就把你干的好事全抖搂出来。”
玉娘斜睨屠墨一眼,那模样分明在说,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屠墨不理会她,径直跳下马车。
“你凭什么说你爷娘是被我扣留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能驱使西市署!有钱!爱酒!还喜欢我们仙不归的眉寿酒!”仪荻据理力争,丝毫不见怯懦。
“爱酒?”屠墨一步步走近仪荻,“你凭什么认为西市署的人买下你家酒坊就是为了卖酒?卖酒的人就一定喜欢酒吗?”
仪荻被他问的有些心虚,不禁后退两步。
屠墨没有就此罢休,又乘胜追击接着追问一句:“还有——如果我没记错,你们酒坊之前并没有眉寿酒,我就是看中了你们家酒坊的这点,之前的那些举动又作何解释?”
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仪荻有些迷糊了,不过先入为主的偏见还是叫她不肯低头认错,心里还存着些侥幸:万一,他这些都是狡辩呢?
屠墨看出仪荻的质疑,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很好,不是不相信吗?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好了。
他拎着仪荻的衣领,就像拎着只小鸡崽儿,不等扑棱翅膀反抗,已经一甩手把她丢进马车。
车里的玉娘没想到会再塞个人进来,愣了一下,马上礼数周全的朝仪荻一福,自觉挤在马车一角。
贱男就是好色!
仪荻看过玉娘满头的珠翠和线条毕现的罗裙,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一句屠墨。只是没等她反应过来,玉娘为何要双手抓紧窗棂,马车已猛的向前蹿出。
咚!不出意外,仪荻的后脑勺狠狠撞在车厢的后壁上,后坐进来的屠墨看到这幕,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停车的地方是仙不归。仪荻下车时还觉得纳闷,怎么送她回家了?等看见屠墨叩响临家的店铺,她才恍然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
对啊!问问周围的商铺不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仪荻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但转念想到这些邻居向来各扫自家门前雪的德行又有些释然。也就是这些有官职在身的人吧,换她可打听不出这些消息。
“西市署?你确定是西市署的人带走了他们?”屠墨最后一次确认问话,之后便折身返回马车。
仪荻这次学聪明了,看见玉娘又是手抓窗棱做好准备,连忙也有样学样。一记鞭花炸响,马车又飞了出去,这次她终于没再磕到脑袋。
到西市署时,一更天的梆子刚刚敲响。仪荻心急如焚的跟在屠墨身后,一番通传之后,终于在监牢里见到了仪通和吕翡。
“阿爷!阿娘!”仪荻顾不得向屠墨表示感谢,飞身扑到他们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仪通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仪荻,还以为她也是被关进来的。连忙安慰她道:“别怕,有阿爷、阿娘在,我们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仪荻脑子活络,经过这一路,大致排除了屠墨的嫌疑。她看仪通不答她的问话,连忙引荐屠墨。
“你们别担心,我没被抓进来。是这位左监屠大人,他好心带我来寻你们的,你们有什么冤屈,可以给他说说。”
屠墨傲娇的朝天翻个白眼,也不知是哪个骂自己混蛋来着,怎么眨眼就变作笑脸、改叫大人了呢?
仪通才不管屠墨此刻是何表情,抓住了柳暗花明的最后一线转机,竹筒倒豆子般一刻不敢耽搁的将事情始末讲了出来。
原来中午时分,仙不归还是客满盈门,但几个胡人进来买了坛酒,却在瓶底发现一条银环蛇。
“你没说是他们捣鬼,咱们的酒坛干干净净,不可能会存在银环蛇吗?”仪荻以为就这么一件抹黑事件,还有回还余地。
“没有用的。”仪吕氏插一句嘴,“酒坛是我亲眼看他们启封的,里边就是有条银环蛇。倒出来时,蛇信还吐在外边呢。”
“这还没完呢!”仪通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风波就心里边难受,张了好几次嘴,才用颤抖的声音道:“后来……后来又有人找来。说是家里人喝了眉寿酒,突然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