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一年过便长了一岁。
……
知遇的爸爸妈妈刚结婚的时候,是住在一个并不大的房子里。两个年轻人互相依偎着,想象着自己之后的生活,满怀期待地,用力地去感受。
每天早起去工作,夜晚归来一起看书,以及慢慢地适应对方,然后成为爱。
爸爸会浪漫地给妈妈写藏头诗,在诗里用“晓看暮色晚看云”藏起了妈妈的名字。
妈妈则会在晚饭过后,亦或者是在平日嬉戏里给爸爸起各种代号。
在知道知遇的存在之后,两个人在某一天的下午,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迎着夕阳,漫天金色的阳光中,恍恍惚惚好似前方就是满地繁花。
他们给了知遇,那个时候能给她的最好的祝福。
虽然并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带着有一点跌跌撞撞的微醉感觉,两个人近乎莽撞地认定了一个名字:安知遇。
是不可知会的际遇。
那时的他们,愿自己的孩子有最畅快的未来。有挚友,有远方。活得自在,笑得开怀。
“愿你去往之地皆为热土,愿你将遇之人皆为挚友。”
两个人挤在不大的职工宿舍里,心贴在一起手紧握在一起。
“志宏,你说孩子生下来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呀?”都是年轻人,那会诗和远方都在他们心底翻腾不息着,想要实现这个世界的所有光彩。
“肯定是一个大方健康的小宝宝!你就别瞎想了。”爸爸和妈妈在饭后争抢完洗碗资格之后,随便聊着。
“安志宏你快来!你看这是什么。”少女的娇嗔与初为人母的温柔穿插在一起,让妈妈的周身有一种异常和谐的温暖。
“我觉得这个放在咱们未来家里一定好看。”
“是什么呀?”爸爸走过来靠在妈妈身边。
“你看那家人在窗户外边的铁栏上放着花盆,那花真好看,咱们也要在窗边养很多很多的花。”
“没问题。你想养多少就多少。”
根据预产期,知遇就要生下来的前一个月,妈妈就回到老家待产。爸爸算是村子里学有所成的一类人,妈妈身上又好像自带着一种亲和力。
所以老家的邻里邻居都很喜欢妈妈,在知道她回去之后,家里每天来来去去的人就变得格外多。
回到老家之后,可能是适应水土,妈妈很不巧的就感冒了。
爸爸是在预产期前十天回家去的,一回家就得到消息,自家老婆感冒了。
年轻的爸爸着急忙慌跑到村里的卫生所,问了之后,医生说:“如果生孩子的时候,妈妈是感冒的,孩子也会感冒的。”
爸爸当时脸一下就白了,那会儿距离妈妈的预产期只有不到十天了。他着急地问:“那能吃药吗?不会影响吧?”
“志宏,没事的,我给开点药就行了。就是吃的药不是咱们平时吃的那种。”村医生安慰地和爸爸说。
“那就好。那就好。”
妈妈大概身体不错,感冒很快就好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感冒好了之后,为了给妈妈补补身体,爸爸忙活地就要给妈妈杀鸡吃。
又因为爸爸那个时候忙里忙外,还需要准备生孩子的东西,坐月子的东西。有时不免忙得有点慌张。
所以院子里总能见到爷爷、奶奶、爸爸的身影从这个家到那个家,一会儿到这忙,一会儿到那忙。
然而出于关心,他们忙一会儿就想进妈妈在的那个家看看。每次进去,都要问一遍:“晓云吃鸡不?”
所以整整一个上午,爷爷、奶奶、爸爸来来回回地问:“晓云吃鸡不?”
用现在的话来说,真的是重要的事情要确认n遍。
之前每次问,妈妈都说:“吃。”但是作为这个家的媳妇,反反复复地被问,心里难免会无奈又尴尬。
最后一次是爸爸问的,妈妈索性就冲着爸爸大声说:“不吃了!”
爸爸疑惑地挠挠头:“怎么不吃了?那好吧。”
爸爸出去没一会儿,妈妈还没有反应过来,家里的另外三个人就都知道了。他们都在疑惑为什么晓云不吃鸡了。
“晓云不吃鸡了。”
那次,那只鸡侥幸地活过了被杀掉炖汤的命运。
但是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在妈妈坐月子的时候,那只鸡还是被炖了,做鸡汤喝了。
……
妈妈的羊水是在下午破的,奶奶正在准备晚饭。当时爸爸不在家,妈妈感觉不对劲儿,就和奶奶说:“妈,我羊水好像破了。”
话音还没落,奶奶就冲出去找在外边的爸爸。家里案板上的土豆还在那里圆滚滚地看着妈妈,水缸里还一直在就着水。
奶奶一跑走,妈妈在哗哗的水声中和土豆大眼瞪小眼,徒留妈妈在原地慌张。后来,爸爸得到消息就赶快带着村里卫生所里的医生过来。
医生应该是接生过很多小孩,据说经验丰富。
妈妈就在炕头,生下了知遇。
但是真正说起自己的感受,却是在知遇半知半解听说了生孩子的痛苦去问她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想起来都痛,但是她却奇异到异常平静地告诉知遇自己的感受。
说起来在等待的时候,医生一直要求自己把腿抬起来,但是自己抬久了累,所以就悄悄地
很痛很痛,感觉自己就真的像自己的半只脚踏在了鬼门关上。一直坚持到医生说:“孩子生出来了!”就累晕过去。
知遇在能认字到彻底懂事之后,发现妈妈QQ的个性签名,数十年如一日的一样“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知遇想起来,自己在第一次看到这个的时候,就问妈妈是什么意思。
“是在讲自己的亲人已经不在了,而自己却没有来得及尽自己的孝道。”妈妈摸着知遇的头,轻轻缓缓地说着。
就像,就像每一次给知遇讲睡前故事的语气一样。
小小的知遇只记得妈妈眼中的泪花和轻轻地喃呢:“因为妈妈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啊……”
只记得当初的月明亮高高挂,只记得那时手伸出能略微看到夜色浓。
那个时候几乎大部分人都睡去了,而妈妈身边的人忙来忙去,忙着清理,忙着善后,忙着很多事情……
是凌晨三点钟,是知遇诞生的时候。
婴儿在一声啼哭之后,看到了这个世界以及之后会和她牵绊最深的,一辈子不离不弃的羁绊。
世间万物可能永远一直在更迭相变,新旧也不能永恒承载它的定义于某种未命名的种类。知遇的降临可能就是一种平衡吧。
那时是妈妈人生中的第二次成人时刻。
妈妈没有比以往任何时候思念自己的妈妈,在她十八岁后也是懂事之后的第二次成人时刻,她终于懂了为人父母的感觉。所以,她好想好想自己的妈妈。
那种幸福中有苦涩,苦涩中又微微甜着。
原来,亲人之间的羁绊是这样的。可那又怎样呢?我心甘情愿。
我想你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