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乌云遮蔽着天空,将所有被人忘却的记忆埋在城市的废墟下。
这座城市的色调是灰暗的,其内常蒙上雾气的奇异建筑群都呈现淡淡的灰色,如九十年代的黑白电影所放映出的画面,都是那样的沉默和灰暗。
似乎,色彩在这并不常见。
如果有人在这,便能隐约透过稍薄的雾气,看到那快速掠过的黑影,它们游荡于城市的各个角落,仿佛遵从某种规律一般,有序却又杂乱的做着诡异的祈祷,但却没有人知道具体是什么。
这样的平静持续了很久,直到一位神秘的访客到来。
他将这座城市命名为,绮梦。
……
在某间灰暗的房间内。
“我这是在哪?”
陈立眯着眼睛,疑惑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但刚站起来的一刻,他猛的感到一种脱力感,在一个踉跄下,又不禁摔了回去,狼狈的回到了椅子上。
我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想不起来。
陈立感受着虚弱的身体,觉得有些莫名的反常。
这个身体重的要命,像是早已破烂不堪的布袋,不住的往外漏气。
“我记得是有下雨来着?”
“那,我现在为什么在这里?”
陈立不断回想着,似是想将那些残破记忆重新拼接在一块。
但旋即就有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将他回忆到一半的记忆打了个粉碎。
同时,他的脑袋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痛楚,好似是身体在警示着他些什么。
陈立扶着脑袋,静静的坐在那眯了一会眼睛,然后才慢慢转向眼前的事物。
那是一张刻着五芒星的木质桌子,而在这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封半开着的信件和一本金属材质的封皮包着的古老典籍。此外,右侧边角还有几根点亮的蜡烛,蜡烛摆在烛台上,闪耀着着橘红色的光芒。
这样的环境似是欧式风格,但却又在很多地方并不符合欧式的规格。
就算脱离这些,这儿也处处透露着诡异,有些阴森可怖。
“这可真够奇怪的。”
陈立还没来得及多想,便隐约听到了书本翻动的声音,然后脑内一种似故事般的念头以一种莫名的方式升腾而起。
【陈立,二十四岁,一名普通公司的职员,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会如常人一般工作,娶妻,生子,并度过余生。】
【对,本应如一名普通人一样。】
等等!
什么鬼!
陈立挠了挠头,他只觉得脑袋中蹦出的想法十分怪异,让他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妙。
但是明显还没完,他脑袋里的那道奇特的信息流,依旧不快不慢的继续着。
【由于某种原因,陈立的人生轨迹被改变了,这让他驱使着自己走到了这里,对,这里。而现在,他正在商谈签订某种契约。】
哈?!
我?
陈立还没来得及吐槽出声,便看见桌上涌出了不同寻常的雾气,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
蜡烛的光亮,开始莫名的隐去,但奇怪的是,这似乎并没有对周遭的视野产生很大的影响。
“您醒了?”
一道平和的声音从陈立背后传来,但回应那道声音的却是陈立拳头。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对不对,先打了肯定没错!”陈立心中暗道。
本着吃亏的不是我,大不了道个歉的心态,陈立挥出了他的拳头。
但陈立刚把右拳向后砸了出去,就发觉了不对,那声音所处的地方,除了荡开的雾气,便什么都没有。
“我想,我们似乎没必要以这种方式打招呼吧,陈先生。”声音再次传来,显得毫无波动,令人听不出喜怒。
陈立再次朝着声音方向看去,他发现那是在自己的的正对面,一个戴着毡帽,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站在迷雾中。
那道身影显得有些虚假,在雾气中时而扭曲,时而变幻,这让陈立看不清他的具体面貌。
诡异的雾气波动了几下,那个身影动了。
他径直向陈立走来,但却被陈立发声制止。
“别动,你站在那就好。”
陈立的声音带着些紧张。
毕竟他刚刚还动手打了这个怪人,这让陈立心中如何不慌。
听到陈立的话,那道身影顿了一下。
这场面一下变得诡谲而妖异。
“具有警惕心是好事,但我想,您应该配合我完成接下来的工作了,毕竟可不只是您一个人在等我。”那道身影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让人看不出对刚刚失礼行为的喜恶。
“什么意思?”
“您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
陈立刚想继续问下去,却发现周围的一切悄然改变,仿佛某种开关被打开了。
哗~哗
风携着雨轻轻拂过陈立的面颊,冰冷的感觉从他的脸上蔓延开来。
这是一处商业街,而此刻的陈立站在一个商店的橱窗前,他的装束也已然发生了变化。
可以从橱窗的倒影里看出,那原本的衬衫变为了一袭黑色大衣,甚至依稀可见,他垂下的手中还自然的握着伞柄。
陈立看着周围的一切,很熟悉,却又隔着些什么,像是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能感知到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却始终无法脱出,就宛如整个人陷入了魔怔,一步步的坠入深渊。
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
也就三四秒的时间。
周遭的一切就被某种力量凝在了一块,不过这是不完全的,就像是碎片的粘合,不由得给人几分拼接感。
这样的世界似是乱麻,抽象的如若由概念组成。
或许,这里像是一个符号,存在于某个时代的节点。
慢慢的,一种宛如时钟的嘀嗒声响起,不停回荡在陈立的心里。
哒哒……
哒哒……
这是诡异的等待,每一秒都宛若是在听着死亡的倒计时,它的每一秒都带着恐怖的暗示。
噼里啪啦。
突然的声响打破了恐怖的等待,但也正是这一刹那,世界支离破碎开来。
陈立的知觉也似洪水冲破了大坝,重归于身体,脱离了原来不真切的感觉。
光与影交错。
他的身体随着影子交错骤然飞了起来,一股惊人的疼痛爆发了出来,但下一瞬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
那感觉到最后,是痛是麻,陈立是说不清楚的,他只感到冷意袭来,也只能茫然的看着巨大的水花在眼前溅起。
水幕遮挡了他大半的视线,仅依稀看见了路灯的残光。
世界变得昏暗了,甚至有些天旋地转。
他看见有透明晶体在旁边闪烁,那是玻璃在灯光的照射下所呈现昏黄的光晕。
很快,一阵猩红掩过,将陈立看到的一切染上模糊的红影。
人群慌乱的声音,车辆行驶的声音,夹杂着远处不断的鸣笛声,不断的传到陈立的耳朵里,却只剩嗡嗡的噪响。
他们…在…吵什…么?
好…乱
我…要…死了吗
冷…好冷
我不…想……死
一切仿佛都变得不真切,宛如交织的涂鸦。
而他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尽全力地想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到最后,陈立隐隐感觉自己在这时握住了什么。
他猛的一抓。
一股力量转瞬间将他拉起,装入了一个巨大的黑匣子里,并以他为中心,分割出无数道影子,形成一个光与暗交织在一起的奇特景象。
陈立的无数的影子里又重新裂开,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从中爬起,无数疯狂的呓语在这空间里回荡了开来。
“啊啊啊啊!”
陈立的脸上一道漆黑的图案隐隐浮现,紧跟着他的眼睛迅速失去了色泽,却又诡异恢复了起来,犹如有两种力量正在分庭抗礼。
此刻时间宛如被拉长了,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啪
一声脆响从那个神秘的西装男子指尖传来。
“醒了吗?”
“刚刚你做了什么?”
陈立愣愣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张纸。
只见西装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突然出现在桌上的纸张。
上面写上了一串奇特的符号,但出奇的是,陈立能辨认出上面的内容。
契约者:g1756(陈立)
真名:墨涅
契约内容:以救赎为代价,城市继承你的全部因果,包括其存在本身。同理,签约者本身将成为城市g-3区的代行者,登陆城市代行者系统。
“你的契约已经初步确认,记住这个名字,除城市以外,你的真名将只有你自己知道,那是你最后找回自己的方法。”
“而这一部分将于你的意识海中链接城市本身,会启动最高级的防勘测系统。”
西装男子指了指脑袋,然后着重点了一下最后那一部分。
“等等,我还没有说过要……”陈立话卡住了,一种强烈的警示从身体里发出,他整个人都被镇住了。
“您的意思是,您打算否认成立契约的意愿吗?”
西装男子的双眼穿透了迷雾,首次展露出了一丝颜色,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静,但那种恐怖气场却是让陈立不这么认为。
陈立的心脏猛的停滞了下来,他能感受到身体里的有东西在被剥离,危机感在一瞬抵达了极致,就连周身皮肤都莫名感到了一种宛若针扎般的刺痛。
会死!
会死!!
不!那比死还恐怖!!
强烈的恐怖疯狂警示着陈立。
千万不要!
不要选择越过雷池!
“不,那只是开个玩笑。”陈立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便感觉到背后一阵潮湿,冷汗完全浸透了他的后背。
“契约已确认,确认者:杰·瑞恩。”
西装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在那个话题上过分纠结,他走上前,将契约收回。
“我们将会安排您的培训,城市也会在资源上向您倾斜。”
“还有,最后给您一个忠告,能接纳异类的只有这里,请不要在这方面开玩笑。”西装男子,或者说是杰·瑞恩深深的看了一眼陈立,便慢慢隐没在了角落。
直到杰·瑞恩完全离开,陈立才放松了下来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他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
“那是车祸吗?所以说,我本应该死去的,但却是因为那契约的原因活下去了。”
“这一点都不好玩,像极了悲情男主角,鬼故事里的那种。”
陈立咧咧嘴,不禁露出了自嘲的表情。
“还有,我的感知是被那所谓的契约强化了?这也过于敏锐了吧,真是不好受。”陈立将手掌伸向天花板,仿佛想抓住些什么。
“魔鬼的契约赠礼吗?”
“这可真是好笑。”
那原本昏暗的环境仿佛得到了什么改变,在此刻的陈立看来如此自然,丝毫不影响正常视物。
但陈立知道,这不过是假象,这个房间还是这个房间。
唯一有变化的,或许是他本身。
“不过说来,救赎?这种说法可有够自大的,而且这所谓的代行者,大概率会是某种炮灰吧。”
陈立静静的站起,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禁笑道:“这里可真的有够破的。”
这个房间并不算大,仅算是对一个人来说的空旷。不过这样的空间容下一张大床,以及几个柜子和自己旁边的桌椅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里总体看上去并不像是恐怖电影里的诡异房间,反而像个破出租屋,这点倒是让陈立不禁啧啧称奇。
陈立透过这个房间唯一的一个窗户瞥了一眼,外面是漆黑一团。而这种漆黑像是糅杂着绝望与悲伤,不禁让人想要远离。
陈立坐下来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先留下来,这时候出去明显太不稳妥了。
接着陈立便往床那看了看,那是一张单人床,尺寸像是陈立学生时代的那种。也没有多想,他就径直躺了上去,至于脏不脏,那却也不重要。
他现在很累,身体正告诉他迫切的需要需要休息,虽然仅仅是几分钟,可那却比连夜加班都要累。
“哎,这里就算是临时居住地了吧,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咯。”
“这场契约或许介于幸运与不幸的一个点,这谁又说得清呢。”陈立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不久便昏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