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易看着眼前正在交流的结拜大哥以及两个灵气构成的虚影,表情十分严肃。
这三位看起来正面对面谈笑风生,但其实真身正跨着几千万里的距离,分别身处明州、炎州、扬州三州之地。
而这三个人,则分别是残梦在这三州之内权力最大的负责人。如鼎之三足,支撑起整个残梦组织。
炎州的蒋谦,扬州的孔儒,还有明州的澜寻风。三个人在十八年前牵头,创建了残梦。
这三人各有各的目的,但也算是志同道合。参考皇朝统御的外围统御使的模式建立起了残梦。但刚开始拉拢来的修士很少,而残梦这样的组织本身就是很松散的,从人手到凝聚力都不够。
就在残梦的发展进入瓶颈时,还是澜寻风提出了构想:既然我们无法招揽到足够的修士,那为什么不培养凡人作为残梦的根基呢?
如果说澜寻风、蒋谦、孔儒三人是残梦的鼎之三足,那么这些凡俗就是残梦的立足之本。
的确,凡人很弱小,凡人在修行者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只能任由其碾压践踏。但就如那日澜寻风对昊凌道君所说的一样:
“倘若蝼蚁联合起来,甚至可以蚕食掉巨象猛虎。”
作为“蝼蚁”们,残梦这个组织最大的倚仗就是天道铁律。
第二铁律中,“恃强凌弱,罪孽加身”。即修行者不可以肆意杀戮凡俗,滥杀无辜。
邪修或许对杀人之事无所顾忌,但正常的修行者还是颇为忌惮这点的。一旦身上罪孽过多,就会招致皇朝统御的追杀。境界够高后罪孽深重,甚至有可能照来天罚。有此限制,修行者自然不敢主动对凡俗下杀手。
除此之外,修行者们对凡俗的忽视、小瞧,也是残梦能取得成功的关键之一。训练凡人的成本很低,所以大量将凡人培养成起一个合格的眼线并不是什么难题。
而残梦所做的,就是如此:由眼线收集情报,然后反馈回残梦的总部。因为眼线众多,情报的搜查效率也极高,还不会引人注意。
梦音楼与残梦有关系这件事,其实在实力较强的修士眼中并不是秘密。有心人调查一下就会发现,两者崛起的时间十分相近。梦音楼作为一座凡人开设的产业,发展速度又有些快的不合常理。
但因为澜寻风身上的气息只是凡俗,很多人,甚至包括澜柯,都认为梦音楼应该只是残梦扶持起来的。怎么可能把澜寻风和残梦这庞大组织的幕后首领联系到一起。
董易和武啸虎两人,都是很早就跟着澜寻风一同闯荡天下的兄弟。彼时的澜寻风风华绝代,只是没有师门的散修,论才情却完全不下于如今被昊凌道君收为弟子的澜柯。堪称年青一代中最上游的修行者——
在当年他还是修行者澜梦寻的时候。
“利用我儿子?这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董易的回忆突然被澜寻风的一声呵斥打断。回过神来,只见澜寻风正盯着孔儒的方向。“拿我儿子当工具?”
“梦寻,”孔儒没再用那种阴柔的声调,而是一种截然相反的浑厚的男声。“你最清楚,咱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的确,残梦这些年发展得很快,可是我们有对付他们的底蕴吗?远远不够。”孔儒摇了摇头。“要想对付他们,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强者。”
“澜柯他明显是有这个潜力的。有昊凌道君这样强大的师承,他有机会达到合一,洞天,甚至问鼎传说中的造化境界。我们这么多年的布局又是为了什么?”
“那你就应该知道这条路到底有多危险!”澜寻风不再如之前一般从容随和,甚至有些愤怒。“我甚至不希望他成为修行者,最后走上我们的老路!”
“你怒了。”孔儒轻摇着手中的羽扇。“不是因为我说要利用你儿子,而是因为你也有过这想法,甚至在内心深处,你是赞同我说的话的。”
空气似乎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墙壁上的众多秘纹在吸纳灵气时发出的微弱响动。
片刻后,澜寻风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因为孔儒的这句话的确是一针见血地点名了重点。
十八年布局,换来今日的覆盖三州之地的残梦。但面对那个敌人,他依旧有种无力感。不只是因为对方的强大,更是因为他自己的弱小。
“娘娘腔这话说的是有点儿直接,但道理没有错。”蒋谦也开口道。“澜柯贤侄的话……或许真的有可能。”
“当年没有把这些事的真相透露给贤侄,你说是因为他无法修炼,希望让他平静地度过一生。”孔儒再次开口。
“但他真的就没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关于他的身世,他的母亲……”
提到这些的时候,在场众人都能很明显地注意到,澜寻风的情绪似乎出现了不小的波动。
“梦寻,我理解你不希望让你儿子陷入危险中的感受。”蒋谦也劝道。“以前澜柯那孩子还是凡俗,或许还能隐瞒。但他已踏入修行者门槛,无论怎样,残梦的事情早晚是瞒不住的。”
空气再度寂静下来,无论是千万里之外的孔儒和蒋谦,还是身后的董易、武啸虎,此时都陷入了沉默。
澜柯踏入修行路,且现在来看天赋极高,前途堪称不可限量。如果能成长起来,会对他们的计划有很大帮助。当然,这只是其次。要是能借助他的关系,获得昊凌道君的帮助,那才是他们最希望发生的。
澜寻风没有言语,而是在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了一块小巧的玉石,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着。
玉石仅有两指宽,大概婴儿拳头大小。上面勾勒着一些奇特的纹路,在澜寻风手上传来阵阵温热的触感。
“是啊,或许也是时候告诉他一部分真相,然后让他自己做决定了。”澜寻风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玉石,不知是在对玉石说话,还是回答刚才他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