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重纹,天纹,神纹,实则都是由最基础的三千阵纹重新组合升华而来的。
通俗来说,基础阵纹就像是笔画,重纹则是字,天纹是组成的词语,神纹就是繁复的句子。
文字,是可以拆成笔画的。你或许不会写字,但是一个个笔画拼接起来,仍然能写出这个字。
但因为你不认识这个字的缘故,你用笔画去写的时候往往会遇到问题,可能会比例不匀称,可能会倒下笔......在美观程度上就会相差很多。
同理,虽然不懂这个重纹如何勾画,但可以通过强行记忆构成这个重纹的基础阵纹,把它的“笔画”都画出来,这样的阵法,品阶会有所降低,强度也会有所下降,但是终究能起到原阵法的效果。
在尚未感悟布置这个阵法所需要的所有阵法文字时,通过死记硬背代换公式来构造阵法,的确是最合适的选择。
“澜柯,我有个想法。”灵算子的声音打断了澜柯的思考。“你把生灵归元阵打开到最大试试。”
……
次日,四月二十二,闻仙苑。
闻仙苑是清风郡中文人雅客喜好聚集之地。当然,此地并非风月场所。
闻仙苑共分四层,分别对应“琴”“棋”“书”“画”四艺。第一层为赏画苑,既售画具,也卖画作。也会有一些画师来此寄卖,价格也算公道。平时来买画装点府邸的大户人家也有不少。
第二层是棋奕苑,一层共三十六间,再加上中间的一间大厅,可供客人在此手谈。在大厅中央是一面巨型棋盘,平时会有议棋,或是两名高手对弈,或是赏析史上有名的残局,比起赏画苑,这里倒是更热闹些。
第三层是墨书苑,和第一层的赏画苑类似,出售书法作品,除此之外,还有些书生即兴赋诗,谈到尽兴处,挥毫大作成。
第四层,倾琴苑,也是最受宾客们追捧的。与梦音楼自己培养的琴师不同,倾琴苑的表演者都是技艺顶尖的琴瑟大师。且并非每日都有琴师演奏。只在每月初六,十七,二十二才有,这三天的倾琴苑座无虚席,一票难求。
今日正是二十二日,一如既往,宾客席中依旧是坐的满满当当。在角落处,一名白衣青年翘着二郎腿,手中把玩着一只玉质毛笔。周遭的人却未对他有丝毫在意,似乎很自然地便将他忽略了。
不错,这名年轻人正是澜柯。
澜柯本人对于琴棋书画自然是造诣颇深,毕竟十二岁时就能在这四个方面击败同年龄段的皇族子弟。其天资和水平不言而喻。甚至他偶尔也会去到棋奕苑和墨书苑去与人手谈一局或吟诗一首——都是匿名而去,没办法,澜柯这个名字的名气太大。
久而久之,澜柯也觉得这没什么意思了。毕竟一直赢也是一件没有很没有体验感的事儿。下棋的乐趣在于势均力敌,而不是天下无敌。
不过,每月二十二的琴,他却是一定要到场的。
“秦天这小子还专门找我来这谈事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投我所好?”
澜柯往前看去,秦天正坐在前排的位置上,比常人高出一个头的他还是很显眼的。
在澜柯看来,二人情同手足,完全是不需要做这种场面事的。
不过,依澜柯对秦天的了解,一旦秦天把场面事都做出来了,说明他对这件事极为重视。
过了半晌,宾客的嘈杂声都自觉地平息下去,时辰将至了。熟客都知道,奏琴的那位讨厌喧闹。
他们敬这高超的琴艺,所以亦敬这琴艺高超的琴师。
“叮......”一阵短促的铃铛声响起,宾客们都端坐在座位中,就连澜柯也自觉地放下了二郎腿,看向台上。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台上缓缓落下了一层薄纱......是的,正在表演之时,一层纱幕落了下来,又有阵阵雾气涌出,顿时宾客的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朦胧迷幻。
轻纱后,一道身影若隐若现,怀中还抱着一张古朴长琴。依稀能通过衣着辨认出来,是一名身穿罗裙的女子。但因为脸上还蒙着一层面纱,完全看不清长相。
众宾客普通人的视力,也只是勉勉强强能看清台上女子的轮廓罢了。而澜柯如今身为修行者,五感俱比常人强上许多倍,却也无法透过面纱看清女子的容颜。唯能看见一双清澈的眸子,眼含秋水,明亮而又有神,又似乎带着一股天生的愁情。
澜柯看着台上的女子缓缓放下古琴,身子坐正,不由得一阵出神。
琴弦拨动,音律乍起,音符如轻柔水流般流淌,又似清风拂过耳畔,寥寥几指,未成曲调先有情。
几名熟客不由得惊呼一声。
“倪大家这次的琴......”
“是啊,似是又有了魂一般。”
“听得老朽也回了魂,当真是倾世仙音。有一年多未听见倪大家这般奏曲了,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让人三魂七魄都舒坦。”
“切,老王他上次去那飘香苑回来也是这么说的。”
“去去去,那可不一样。”
“噤声,倪大家要奏曲了。”
谈论起来的几人赶忙坐正。这儿的规矩,他们是最懂的。
“都成倪大家了啊......”澜柯听着前面几人的对话,不由得莞尔。
看来自己离开这一年多,发生了不少事儿。
“就是不知道他们知道他们口中的倪大家如今尚不到二十的时候是何想法了。”澜柯颇带玩味地想到。
纱幕之后的倪大家终于开始弹奏,修长十指于琴弦上下轻柔撩动,看似拨动琴弦,却又像扣在听者心弦之上。弦弦柔情声声慢,明明指法极慢,却又给人一种十足的紧促感。待到快指弹奏之时,却又如清澈湖水,位于雪山之巅,水面未曾冻结,一条白鲤跃出,掀起涟漪一片。
此曲唤作《又逢君》。是近千年前东方汉朝之时,有一位皇子,名唤煜。不喜皇权争夺,偏爱红尘百象和音律琴瑟。甘愿放弃权力,入俗世做一草民。最终成了一代音律大师。这《又逢君》便是他当年为友人所作。友人去四方游学,尚为皇子的煜大家就作了一曲《梦惜别》。三年后二人重逢,煜皇子已自贬为庶民,心生感慨,有感而发,作了这曲《又逢君》。这两首曲流传千年,被古今琴师奉为离别重逢赠曲第一。
“又逢君......“澜柯喃喃道。“是啊,又逢君。”
当年自己离开之前,她就为自己弹了一首《梦惜别》。
今日奏这《又逢君》,想必也是知道了自己来的消息。
澜柯的思绪飘回了过去,他第一次听到这位女子弹琴时的场景——
昔日他还未踏入修行路,依旧只是凡俗澜府少爷时,这琴声是为数不多的能让他提起兴致的东西。
......
“这位公子说笑了,小女子的琴技一般,何来的超凡脱俗。”
“在下愚钝,却也能听出来姑娘是在有意藏拙。能做到整段弹奏中节奏、曲调一点不差,明明已有了形,却丝毫无神......”
“有这般琴技,却做不到融情于琴中,在下不信。”
“若我本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呢?”
“只是姑娘未遇到值得让你用心弹琴的人吧。”
那时演奏已结束小半个时辰,看客席中也只剩澜柯一人。而场上的琴师也不知因何缘故迟迟没有离开。
隔着轻纱,二人四目相对。澜柯只觉得自己有种冲动,想看清眼前纱帐对面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的冲动。
“我叫倪青。”琴师开口,声音中多了几分灵动。
“澜柯。”
澜柯只觉得自己的双目越发灼热,然后,他的视线仿佛穿过了轻纱,看清了那双清澈的眸子。那双同样想看清他的眸子。
“我说是谁会有这般造诣,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澜公子。”纱帐后的倪青似是笑了几声。“若是澜公子,想来是有这个资格的。”
从那日以后,倾琴苑二十二日的琴师的名声便越传越远,闻者无不交口称赞。甚至其它郡城的爱琴之人都不远千里来此,只为一闻这动人琴声。
殊不知,这本应存于九天上的绝美琴音,只因澜柯一人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