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般不急不缓一个月就过去,周舟没事的时候会给同学写写藏头诗,大家都很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名字被融入优美凄婉的诗句中。很快周舟就得到一个绰号——“才子”。那段时间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拥有自己的藏头诗——当然,除了柳轻盈。
课间休息,郑玉亭没事又拿着周舟给她写的藏头诗在柳轻盈面前摇头晃脑:
“‘玉盘撒泪叶撒水,亭绘观音锁绘媒’,轻盈你瞧写得多深情!你就让才子也给你写一个吧!”
郑玉亭真是名如其人,和轻盈一样高但是比轻盈还瘦,细腰细腿,亭亭玉立,精灵古怪,聪明绝顶,对数学有着深情的迷恋。
“算了吧,一个男生提笔不是‘泪’就是‘媒’,尽是女子矫揉无聊之词。”柳轻盈白她一眼,拿起手边的白纸开始演草。
“才子!”郑玉亭还没来得及反驳,便欣喜地冲轻盈身后喊道。柳轻盈的手哆嗦了一下,快要画好的抛物线狠狠拐了一个弯。
周舟的脸微微泛红,尴尬地对郑玉亭笑笑。郑玉亭抓起柳轻盈手中的笔和笔下的纸就往周舟手里塞:“来来,才子也给轻盈写一首吧。”
“我写的尽是无聊之词,可是不敢造作了某些人的名字呀!”周舟推开郑玉亭捧着的笔和纸,“谦逊”地说。
“给我!”柳轻盈依旧坐在凳子上,转过身从郑玉亭手中又把笔纸夺回去:“我的名字最容易写了,何须别人费心。”
“轻盈你这人,你不想要也就罢了,才子好心给我写的诗你也抨击?”郑玉亭生气地一甩手,索性在柳轻盈旁边坐下。
“哎?这样吧,既然轻盈你这么不喜欢才子的诗,要不你也写一首你俩Pk一下?”郑玉亭骨碌着眼睛,突然提出这么个建议。正要离开的周舟听到郑玉亭的提议,便满怀期待地收住了脚步。
“你……”柳轻盈抬起正在算题的脑袋,显然没想到郑玉亭会这么说。
“既然轻盈你没有反对,那就表示默认咯!嗯,才子已经给我写过一首了,轻盈你就也给我写一首吧,好不好?”郑玉亭抓住柳轻盈的手不停地晃着。
“郑玉亭的提议不错,柳轻盈你敢不敢接哇?”周舟在旁边试图对她用激将法。
“无聊!”柳轻盈搁下这两个字就又把脑袋放在课本上空了。
“哎呀,轻盈。”郑玉亭继续拽着柳轻盈的衣袖,撒娇道:“你就给我写一首嘛!一句也行,一句,好不好嘛?拜托了!”
“不写。”柳轻盈头也不抬简简单单地吐出两个字。
“不写?不写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啊!”郑玉亭收起笑容,决定使出杀手锏——她挽了挽衣袖,张牙舞爪地把手伸向柳轻盈的腰。
“哎哎,别别别,我写,我写还不行嘛!别挠别挠。”柳轻盈急忙用手去阻挡,无奈郑玉亭的魔掌已经在她腰间“乱爬”了,“嘿嘿,好了好了,我写我现在就写,别闹了。”柳轻盈不得不妥协连忙认输,“就一句啊。”
周舟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看她俩闹成一团,使劲抿着想要哈哈大笑的嘴巴。
“呶,给你。”柳轻盈手指灵活地转着笔,稍加思考,便“刷刷”写了两行递给郑玉亭。
周舟连忙凑过去,柳轻盈的笔迹确实不敢恭维。
“玉碎碎出硬气节,亭失失去半江山。”
周舟和郑玉亭轻轻念出来。
“怎么读起来像对联似的?”郑玉亭皱着眉头说。
“厉害!女孩子有这般胸襟和视角,真厉害!”周舟不停地点着头,赞不绝口。
“啊?”郑玉亭一脸疑惑地看着周舟。
“第一句是化用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成语。”周舟解释。
“嗯嗯,这我看出来了,可是第二句呢?”郑玉亭说。
“这第二句用了一个典故——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柳轻盈对三国很有自己的看法啊!”周舟第一次看到女孩子有这等气魄,没想到她安静甚至自闭的外表下还有颗热血激情的心。他忽然为自己写的“胭脂红粉”感到羞愧。
正在纸上画画算算的柳轻盈嘴角抿着一丝笑。
从此,周舟的目光便锁定在了她的身上。他确信她有着谜一样的故事或者说世界。他对她有着莫名的渴望。他把她每天穿的衣服记得清清楚楚——她似乎特别喜欢穿黑白色的衣服,她几乎没有穿过短款外套,大都是风衣、长毛衣;她的衣服设计都特别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裤子几乎都是牛仔的,深蓝浅蓝不定,偶尔穿过一条灰白色的休闲裤,显得她的腿又长又直;鞋子简单,除了白色板鞋就是黑色运动鞋。周舟有一段时间怀疑她有色盲症,不过后来就打消掉这个念头了——色盲的话她的内衣不应该是粉色的——
高一快结束的一天中午,好端端的天突然就下起了暴雨,教室里只剩下周舟无聊地凑着脑袋,看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打在柳轻盈桌子上的白色风车,风车晃悠悠地转动着,竟看得出神。他其实是在等路漫漫回宿舍拿伞出去吃饭——周舟和路漫漫基本上不在餐厅吃饭,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三分熟的米加上一成不变的菜简直就是糟蹋农民伯伯为社会创造的价值”——柳轻盈却是顿顿在餐厅吃饭,她不挑食,家里的条件她若是挑食的话是根本不可能长这么大的——突然柳轻盈双手交叉在胸前浑身湿漉漉地跑进教室,白色的T恤衫紧紧贴在她的身上,粉色的内衣一览无余。周舟的脸“唰”就红了,他迅速趴在桌子上用摞起来的书挡住自己。柳轻盈看到空荡荡的教室,长长舒了一口气,走到自己位置上,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头发,然后取出抽屉里的白色外套穿在身上,接着从书包侧面拿出伞,准备离开。恰巧这个时候路漫漫撑着伞走到门口,喊:“周舟,走啦!”准备离开的柳轻盈硬生生愣在原地,扭回头看到周舟磨磨唧唧地从书堆后面抬起脑袋,她的脸迅速红透了。路漫漫不知情,看见柳轻盈也在教室,热情地笑着说:“轻盈你吃饭了么?跟我们一块吃饭去吧。”
“呃呃……”周舟出乎她意外的存在让她的慌乱一时半会无处抚平,“不……不用了,我吃过了,呵呵,我吃过饭了。”然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怎么回事呀她?”路漫漫撑着伞站在教室门口等着周舟出来,看着柳轻盈狼狈的身影,说。然后转过头对着教室里迟迟不出来的周舟喊道,“诶,舟你磨叽什么呢?”
周舟脸上也是红一道白一道地走出来,他故意揉着鼻子,嗡里嗡气说:“我有点感冒了。”借着这个话题周舟躲过了路漫漫的盘问。
下午上课的时候,柳轻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笑着说“同学,麻烦让一下”,笑着回答路漫漫不算问题的问题——她应该是周舟见过的最淡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