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江唯一回过意识来就是一崖医生的声音，他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浑身完好，什么伤都没有了，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
“是那个龙晶小姑娘送你来的哦。”
不远处的崖医生下巴枕着双手看着窗外的风光，日光温暖的洒在她的面前，她漫不经心的说着。
“话说你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才从我这里出去还没一天就又回来了。”
她转过身，双手手肘靠着身后的桌子，没有扣上的白大褂划过她高耸的胸部垂落下去。
她偏着头，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
江唯暂时记忆有些混乱，一时想不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视线下意识的被崖妄姒胸前滑落的白大褂吸引过去了。
“你在看什么。”
崖妄姒玩味的说道：
“看你的那件白大褂。”
江唯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诚实的说着：
“哇，真是大胆，明明只是一天不到而已，变化这么大的吗？这就是生死间的大顿悟？可是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快死啊，而且那有顿悟这种东西的。”
她随意的说了一句，反正她也一点都不在意。
这时江唯才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在看那里，于是立刻偏过头移开了视线。
“不过你还真是惨啊，上一次精力透支，整个人都快被榨干了，脸上两处重度烧伤，内脏被大量的能量严重冲刷，都快变成空壳了，连命源都伤到了，我都不知道你这种层次怎么做到的。”
她回忆这上一次从黎槐梦那里接过江唯时的样子，扬起了头，更加凸显她的胸口了。
“这一次比上一次要好治的多，但是也差不多惨，四肢尽断，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皮肉就不说了，内脏也被毁灭了一半多，眼睛也没了，生机破碎，根本就是直接当场死亡，还好没有伤到命源和灵魂，啊不对，倒不如说是除了命源和灵魂之外全部都伤到了吧，大脑也不例外哦。”
江唯听她一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刚刚醒的时候，他的记忆还在混乱当中破碎不堪，一摸上自己的脸，他就整理好了晚上的一切。
那天晚上他在家里睡觉正做着美梦，龙晶忽然就把他戳醒，然后告诉他有敌人来了，还要考验自己。
说完她就自顾自的消失了，她一离开就有一个蠢蠢的刺客来了，然后一番交锋，自己险些杀掉她，但最后失手了，于是就逃跑了，后来遇到了黎槐梦，黎槐梦带他躲在小巷子里，设计把她骗跑了，两人分开，自己回家了。
在回到家的时候，自己被藏起来的她偷袭了，临危之下自己超常发挥，反杀了她，但对方临死的时候却用了类似自爆的招数把自己......
杀掉了。
那双血红的眼睛让人有些在意，里面只有很少的人类的知性，比如对自己深刻入骨的恨意。
她为什么恨我？这让江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她已经死了，自己还活着。
江唯伸直了那晚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从根部慢慢的抚摸着，直到指尖。
全都好好的。
“你不是说我死了吗？死了怎么能救回来？”
江唯看向崖妄姒。
“这是相对的，现界古代得了肺痨还是必死无疑呢，你以为我是谁？只是你这种层次的话，不管你怎么作，只要我做好了准备，你就绝对不会死。”
她的嘴角微扬，语气里透露着强大的自信，医道是她的骄傲。
江唯这是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他现在才发现，她的瞳孔很奇特。
六边形的。
像是镜子的碎片一样。
他低下头不说话了。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
“既然是那么严重的伤势，医疗费很贵的吧。”
“医疗费已经有人帮你付了。”
是龙晶吗？
“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随便作死哦，我这个人很随性的，虽然我一般情况下会救你，但要是那天我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太好，说不定就会有医药费也不救你，或者在治疗你的时候顺便帮你改造一下身体什么的，死了不要怪我哦。”
“不是付了医药费的吗？”
“那又怎样？”
她偏着头理所当然的说道。
......
江唯突然发现这个人好像一点道德底限都没有，他觉得在病人面前开这种玩笑本来就不太好，更何况她的表情好像是认真的。
认真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废话说的太多了，快过来检查一下你的灵魂异化度。”
崖医生拍了拍身后的桌子。
江唯无奈的站起了身，身上又被换成了病服，有点轻微的害羞，但他还是坐到了崖医生的对面。
一套熟练的流程，伸手，抽血，检测。
这次只抽了上次三分之一的量，果然这才是需要的量，上次只是为了报复。
江唯面无表情的想着。
百分之五。
“果然比上次上涨了，我说过要你注意一下，你果然没有听。”
我没做什么啊？
江唯想了想，自己在刚来彼岸的时候也是做了检查的，但是当时跟本没有灵魂异化度这回事。
“灵魂异化度好检查吗？”
他想了想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容易啊，只要有仪器谁都可以检查，外面那些正规的医院只要做一套全身检查都可以轻易查的出来。”
崖妄姒镜片般的瞳孔看着仪器上的百分之五说道：
来彼岸的时候是做了全身检查的，但当时还没有这一回事，没有人提灵魂异化度，所以当时大概是没有异化的，那就是自己在来彼岸后做了什么。
江唯想到了心相，每一次握上心相后自己都会有些奇怪的感受，像是有什么变化在发生，但之前自己没有注意，再加上当初墨寻道再当初帮他和心相结下契约的时候的异变。
那个血色的房间，那疯狂的声音。
大声地叫嚣：
你就是我。
应该就是心相的原因吧。
他一把唤出心相，血红的长刀上浪首狼爪的浮雕刻印让人看着有些轻微的不适。
“是因为它吗？崖医生？”
江唯握着心相亮给她，看到到心相的时候，崖妄姒皱了皱柳眉伸出了手：
“不要把刀刃对着别人，很不礼貌哦。”
崖妄姒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危险的平静，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心相，让江唯感觉到有点不安。
崖妄姒没有理会江唯此刻的心情，而是径直向心相伸出了手。
她的手越靠越近，三根纤长白嫩的手指缓缓地......
缓缓地......
拈住了心相的刀刃。
“叮！！！”
仿佛生命在哀号，刀身发出激烈的嗡鸣声，整把刀都在颤抖，战栗在崖妄姒的力量之下。
恐怖到无法形容的力量覆盖在刀上。
“啊！！！”
精力透支，伤及命源，江唯没有痛的大叫，能量冲刷身体，加固基底，江唯也没有痛的大叫，身体被黑线切碎，像一块破破烂烂的破布一般，江唯也没有痛的大叫，格纱因子的改造也没有让他痛的叫出声，只是难以忍受。
他的灵魂异常也有这方面的改变。
可是现在，江唯承受的痛苦远超上面的痛苦。
“对痛觉的抵抗力还真高，果然是对人不太友好的类型。”
崖妄姒看着刀刃说着，江唯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句话对自己也有一份。
握着刀的手上似乎传来了某种东西，经过手掌，手臂，肩膀，脸，最后一抹红光划过江唯黑色的眼球，盘桓在他这双来自深渊的，琥珀色的瞳孔中。
同时他身后的影子的脑袋上长出了两只狼耳，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也冒了出来。
像是半狼半人一般。
强烈的敌意从江唯的心底迸发，不知道为什么，江唯下意识就吧崖妄姒当成了敌人，身体蓄势待发准备攻击她。
但是她率先用那三根手指把江唯的心相死死压在了桌子上。
“不要对我产生敌意，不要把刀刃对着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崖妄姒的脸迅速靠近江唯的脸，一双六边形的镜面般的眼瞳看着江唯的眼睛，她身周出现了许多镜面，慢慢的在空中漂浮，旋转着。
那双镜面般的眼瞳是那样无神，像是在看着江唯，又像是看着别的东西。
“少年，你，犯的是，死罪呢。”
一只手在江唯的眼中慢慢的扩大，江唯的瞳孔也慢慢扩大，江唯却丝毫动弹不得。
崖妄姒慢慢靠近，她的右手伸向江唯的面前，她身周的镜面慢慢旋转漂浮着来到她右手的后面，与她的手保持在一条直线上，风不再流动，能量不再活跃，变得死气沉沉。
江唯眼中的崖妄姒的手慢慢握成弹指的形状，食指与大拇指之间一抹静谧的，危险的，神秘的光芒孕育，然后它停在了江唯的脑门前。
“咔。”
这是镜面破碎的声音。
崖妄姒轻轻一弹，她指尖的光芒瞬间来到了自己右手肘的后面，那股强大而危险的力量冲过来，然后撞碎了那些镜面，每撞碎一片，就强大一倍，一共撞碎了三片，足足八倍的加持。
以那抹强大且神秘的光芒为炮弹，镜面来加速。
它像电磁炮炮弹一般撞进了江唯的脑袋里。
他头一仰，整个身体被带动，飞了出去，却被一股看不见的风一般的力量卷着放回了原味，他昏了过去，同时心相被自动收回到了灵魂空间里。
“但是我今天的心情刚刚好。”
她笑了笑。
“所以你没死。”
她又坐回了原座位。
......
没过一会。
“诶？”
江唯挺起头眼里满是疑惑，同时摸着自己的脑袋。
“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你刚刚忽然一下迷茫了十秒，不信你看旁边的时钟。”
江唯看了一下一旁的墙壁，一片空白。
“抱歉，因为我不需要看时间，所以之前的时钟好像丢掉了，刚刚忘了。”
崖医生也转头看向墙壁，发现了这回事。
“没关系，我们继续吧。”
江唯总觉得那里不太对，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思考。
“崖医生，是因为它吗？”
江唯一把唤出心相，刀背对着崖妄姒。
她一手接过心相，上面浮雕与刻印的失去了一点灵性，但还留有那种疯狂的气息，她握着心相随手舞了一下，翻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高手！江唯看到这简单的两手后内心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以他的武道基础尚浅不能完全看透其中的奥秘，但其中看透地那部分就是他无法做到的，其中还有许多无法理解的技巧。
她不是一个医生吗？
“嗯，对的，就是因为它，你以后如果没有必要不要在使用它了。”
她看着心相对着阳光照。
江唯听了，想了一下，龙晶为自己付了医药费，虽然她现在不在这里，自己不知道欠了多少，但是通过自己当时的伤势可以大概猜出来应该不便宜，这个医生显然也不是普通的医生，说不定会出来一个天价。
想到自己现在应该缺很多钱，江唯想了想，说：
“那可以把它卖了吗？”
江唯看向崖医生。
他其实还想依靠对方帮他卖。
自己什么人脉都没有，就算是想卖，自己也没有地方可以把心相卖地出去，自己甚至没有办法解开和心相之间的链接，但对方应该可以解决。
崖妄姒听罢看了一下江唯，笑了。
“你大概不知道，要是你和这把刀的链接解除了。”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划了一条线，浅浅的。
“会死的。”
“不要想抛开它，你只要把它雪藏在灵魂空间里就好，也只能把它藏在那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来吧，再抽一管血，我要拿着这把刀和你的血找一下能打我的脸的证据，如果找不到，你就只能带着它一辈子了，不过，你大概也不会在意吧，毕竟你也不知道异化到底是什么样的，无法清楚的认知呢。”
崖妄姒说道，然后用一根新的黑色试管抽了整整一管血，又是那种明明痛的要死，却又好像不存在似的感觉。
江唯皱了皱眉。
“那么，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动，姐姐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就转身直接打开门离开了，留下了在原地伸手张口欲言的江唯。
看着关上的门，江唯愣了愣，站起身想要追上去，来到门前，却有一阵莫名的想留在原地的冲动涌上心头。
但马上就被江唯天生的反骨压下。
于是他打开了门，没有遵循崖妄姒的吩咐。
......
打开门江唯，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他看到了无数的镜子，天上是镜子，地上是镜子，面前也是一块块镜子，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眼前的镜子，一摸。
冰冰的，凉凉的，镜子中的自己，身穿病号服，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些微洁白的牙齿，头上白色的短碎发很凌乱，黑底琥珀瞳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忽然，他发现镜子中的自己站在门外面，门已经关上了！
他并没有走出门！
一回头，却发现门已经在身后，并且关上了。
江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远离了那些镜子，回到门前打开了门。
在他走后，身后的每一片空隙都补上了镜子，简直就像是镜子跟着他一样。
在江唯来到门前打开门后，却看到的完全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一条长长的长廊，洁白的长廊。
洁白的长廊两侧是正对着的房间，井然有序，而且长得看不见尽头。
这是那里？
江唯下意识一回头，却发现自己的脸近在眼前。
那些镜子就在自己身后！
它跟着我。
这样的情况实在诡异，他那里见过这种阵仗。
于是他不再犹豫，一步直接跨出去，来到了这片长廊。
大概闯祸了。
江唯心想，这里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地方，崖医生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站在长廊上，不知道是该如何是好，一回头，身后的门却又被自动关上了，一点声响也没有，整个长廊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寂寞。
就像是永远都会这样子下去一样，没有人会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怎么办？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难以让江唯忍受，他有点害怕这种感觉。
不，是很害怕。
他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门，缓缓伸出手，打开了它。
打开门，是一个和他之前的病房差不多的病房，只是病床上，坐着一个虚幻的，缥缈的，静静坐着的，看着书的少年。
半长的淡棕色的头发随意的垂落，略微遮住了他的脸。
在江唯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江唯，双眼空空的，一片漆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