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艰难地支起身体,眼看那个中年男人往鬼魅群中缓步走去,那一瞬间好似有一道惊雷穿过他的脑海,他瞬间回想起了这个家伙在出发前对他说过的话。
“喂,老板,这批货我劝你还是白天送过去吧。”那男人走到货物旁边,用手掸了掸那片盖住了货物的布料,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那长有数米的货物被笼在一片破布之下,只能看清底部只有几个车轮般的部件。
“你是管事还是我是管事?我付你钱是让你来指挥我的吗?回你的位置上去。”管事一脸的不耐烦,对着那人摆了摆手。通常这都是雇佣兵的惯用伎俩,由于日间行路的风险大,那些选择在白天横穿沙漠的雇佣兵,收费一般都更加高昂,且不论他们实力真假,光是和强盗沙匪串通的就不在少数。眼前这家伙的使用的伎俩,管事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更何况这批货,可是他花了好大心血才搞来的,他有理由选择最安全的路径保送到西疆。所以他一定得保证货物能够穿过阿兹卡丹,就算你答应,那沙漠里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能同意吗?日间出发?!简直天方夜谭!
那人也不争辩,只是转过身去,那时的背影就同管事眼前一般,步伐中不带一丝犹豫和停滞,就如同漫步于庭院般悠闲自在,甚至似乎还踏着一种自己独有的节拍。
无数的鬼魅朝他的方向涌来,却在顷刻间化作几团模糊的血肉散落在他的身旁,在场者似乎没人清楚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窥见那跃入空中的鬼魅经过他身边时,身体上迅速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伤口,扭曲,崩裂,外翻的血肉和筋脉处肆意泼洒着鲜血,最终在落地前化作一团烂泥。
什……什么情况?管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张大的嘴能几乎能直接吞下一个拳头,就在他愣神之际,一只漏网之鱼从斜里窜出,张开满嘴利牙的大口咬向管事,眼看那同刀子般锋利的尖牙即将割裂管事的喉咙……
一声闷响传来,那一直跟在中年男人身后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管事的身旁,一拳砸在鬼魅身上,似乎听见一种枯木折断的声音传来,那鬼魅崩落在地面上激起了黄沙一层,口中滚出的浓血释放着阵阵腥臭。
少年并不高大,却有着不符合这个身材爆发力,这种诡异的情况任谁都会都几分惊讶,但此刻管事已经来不及思考,虽然四周的鬼魅已经在那男人的恐怖的杀伤力下退避三舍,但管事儿子那边的形势显然陷入了更加危险的情况。被男人吓跑的鬼魅开始会集在一旁的尸体周围,其中就包括了因为过于疼痛而失去意识的管事儿子。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阻止着鬼魅的离开,但此刻管事的儿子已经处在了燕巢幕上的境地,那边的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他却丝毫没有赶来救场的意思,一旁的少年显然也读懂了当下的处境。
“切……”不满地低哼了一声,他迈开步子冲向了鬼魅,而这群磨牙吮血的妖物此刻也摆出了不死不休的气势,如潮水般涌来,试图用着铺天盖地的气势淹没这个孤立无援的家伙。
面对扑来的鬼魅,少年的闪躲显得有些笨拙,虽然能够避开正面的冲突,但每一次的闪避的背后,他都要在沙地上狠踏一脚来稳住身形,这把阔剑连背着都这么费力,更不要说挥舞它了,少年每一次的闪躲,似乎都将自己进一步逼入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此时的他犹如摇曳在狂风巨浪中的一艘小船,一层一层的海浪朝他奔袭而来。数以百计的鬼魅一刻不停地对他进攻着,利刃般的爪牙在他单薄的身板上留下了不计其数的伤痕,少年狠狠地咬着牙忍着身上灼烧般的疼痛闪躲着,他还在忍耐,在等待……
“……!”
突如其来的一记爪击割裂了皮肤,在他臂上刻下一道足以看到白骨的伤口,少年受到了重创一般,捂着伤口,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
远处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眼中似乎有什么闪烁了一下,周身的沙地上瞬间绽放出了一圈涟漪,沙圈所过之处几具鬼魅的尸体皆被搅得粉身碎骨,但很快他的神色又平静下来,一道玩世不恭的微笑又一次爬上了他的面庞。
远处,一只鬼魅扑向了倒在地上的少年,却见一刀锋芒刺入它的口中,贯穿了它整个脑袋。少年的身体又一次从那重重叠叠的妖物中站了起来,原来他一直在鬼魅群中移动躲闪不仅是为了靠近管事的儿子,更是为了在这妖物群中能到进攻的方式,所以地上雇佣兵的配剑便成为了他逆转战局的关键。
他抬手把那鬼魅甩飞出去,那怪物的身体落在群中好似巨石砸在水面中激起一层巨浪,少年站在原地,有些费力地提起手里的佩剑。
就凭这样的身体状态,到底还能撑多久啊……
鬼魅此起彼伏的尖叫响彻整片沙漠,少年一个人立于成百上千只鬼魅围成的阵中,手中的短剑上还残留着上一只鬼魅留下的血迹,此刻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着。
空气随着一点点凝固的血迹变得粘稠起来,直到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鬼魅低喘时的喷气声。
“……”
在这秒针似乎都停止运转的某一瞬间,少年的身形突然动了起来,挥砍出的短剑斩开还停留在半空的血滴,极速落下的锋芒切开了面前怪物的头颅,鬼魅临死前的惨叫仿佛开战的号角一般,四周正在捕捉机会的鬼魅群也冲了出来,无数的尖牙利齿带着啸啸风声追向少年,这一刻,停滞的风开始流动,地面上的黄沙被一股力量崩开,少年的身体已经落到一点,虽然那阔剑的重量依旧控制了他的行动,但他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运用技巧,在落地的瞬间,借助惯性将剑劈入沙中,惯性带来的巨大力量直接将剑下的鬼魅斩成两截,但显然还是不会那么顺利的,这一刹那有一只鬼魅瞅准了机会,一跃而上,攀住了才稳住身形的少年,锋利的爪子径直刺入了少年握剑那只手的肩膀,顿时血涌如柱,少年咬紧了牙关,抓住背后的妖物摔在地上,一剑了却了它的性命。
还是太多了,就算找到了武器,但也不过了结了个位数鬼魅,面对如海潮般一浪接着一浪的鬼魅,少年已经开始有点力不从心了,大脑渐渐被自己的喘息声填满,握剑的手因为肩上剧痛而颤抖着,这样强度的战斗他不懂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触目惊心的伤口也痛哭着提醒着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鬼魅敏感的神经也瞅准了这一机会开始再一次发起了总攻。
“如果感觉自己要死了,就跟随本能吧,至少不会死得那么难看。”脑中突然回荡起那个中年男人沙哑的嗓音,在这一片气泵般汹涌的喘息声中,这个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跑!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逃跑便是所有动物的本能吧,匆忙间回头瞄了一眼被鬼群淹没的管事儿子,这时的他却选择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咬着牙往鬼魅群外冲出去。
虽然很狼狈,但……本能……是没错的吧……
“做得不错,这次表现……大概可以打个三分左右吧。”被鲜血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件宽大到夸张的风衣,淡褐色的粗布在几乎不可见的视线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风衣的主人看见快要跌倒的少年却没有要去扶的意思,单手搓着下巴对着鬼魅群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人类就是被本能控制的动物啊……”不知道是否是为了嘲讽倒在身旁的少年一样,中年男人目视着前方,丝毫没有注意脚边的少年握紧了颤抖的拳头,虽然不甘心,但他的确是逃走了……
“害怕吗,看来面对绝境都会逃走就是动物的本能啊。”看着似乎已经心生退意的鬼魅群,男人终于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只是那出鞘的“物体”,似乎很难被称为“刀”。那是一种带着隐隐约约金色的长条形,“刀身”遍布着凹凸不平的扭曲螺旋,就好像由火山流出后凝固后的岩浆一般崎岖不平。整把武器就像是随便熔化一些金属然后强行把它们拼凑起来一样。
见到此人拔刀,鬼魅群最终还是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气势冲了上来,没错,它们不聪明,甚至可以说是很蠢,但这一刻,它们必须迎战才可能有一丝逃脱的可能,就连动物都知道将后背留给敌人是大忌!
横刀,破风,刃过,无声……
一记横扫,停在半空的鬼魅身体便开始崩坏碎裂,从那扭曲的血肉中绽放出的血雾一霎间便浸透了半片苍穹,顺着剑风而起的黄沙也在略过鬼魅的身体后汲取了血色。
刃为笔,血为墨,在这荒芜的天地间俨然道出了一篇名为杀戮的诗篇。
却看此人已收刀入鞘,下一秒,原地身影便化作一簇黄沙散开。身形掠过数米,似有死神过境,睥睨苍生的漩涡下,俨然已是尸横遍野,一袭风衣猎猎作响,宛若神明无情的嗤笑,在看鬼魅百只,无论生死,皆作齑粉,似有随风而逝之意……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男人走到那困于血肉之中的管事儿子身旁,将其扛起,过少年身旁不忘提醒。
“先说一下,满分……是一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