渃姬院内。
一位身材丰腴的少妇正把玩着一条纤细的蓝色小蛇。这名少妇身穿轻薄的水蓝色衣衫,手腕和脚踝处也如龙淇一般缀满了各种清脆作响的银饰,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艳丽。唯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名别有风姿的少妇相貌平平,仿佛只要退后一步,便能安然消失在人海之中。
“就是今天了吗?”风阐有些嫌恶地看着那名少妇将白皙丰满的玉足置于院内的花池内,仿佛对方不是一个略有缺憾的尤物,只是一团散发着恶臭的烂肉。“你刚才怎么了?”作为房间的主人,风阐自然知道方才龙淇的失态,也清晰地看到了她做的那一连串手势。
“当然是今天,至于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还是忘掉的好。”龙淇妖媚的脸上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抚摸了一下自己袖中的一只小蝎子。
这大约是个警告。
“不过那女人今天即使不死,也得滚出你的视野了……”她嘻嘻一笑,“只可惜你那意中人,此后还是得顶着一张疤面过日子了。”
“不要乱说!”风阐像是被踩断尾巴的毒蛇一样,一矛钉在了房间的墙壁上,长矛发出阵阵刺耳的低鸣,仿佛在抗议着什么。“她不是我的意中人……”风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被长矛的嗡鸣淹没。
而院中那少妇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迅速地缩回了自己的玉足,激起了一捧水花,它们在正午的炽阳中闪烁了一瞬,便落在花丛间没了踪迹。少妇警惕地往风阐的房内望去,却很快又一无所获地低下了头,匆匆走向渃姬的房间,只留下了一连串湿漉漉的脚印。
“哎呀……”龙淇素手轻掩红唇,又发出了细细的笑声。
那位姑娘,可巴不得自己丑着呢。
院中,那串湿漉漉的脚印很快便渗入土地,如同足迹的主人一般没了踪影。
“说到毒……我记得天机书院的内院第一,身中剧毒,其家族长辈协力,也只得将毒素逼于此人面部。”风易此时正立于风家藏书阁内部,他手中则是一本《毒理》。
《毒理》几乎是炼制毒素常用的书籍了。而方锦游在读取借阅记录时发现,除了风易,近二十年内都未曾有人借阅此书。在人人心狠手辣的风家,这也算是某种奇观了。
而如今,风易显然是抱着在折扇之上藏些什么剧毒暗器的想法,又来借阅此书了。只不过由于身份的不同,此次前来,他甚至可以用记录玉简来记下书中的内容并带出藏书阁。
“……”方锦游并未搭话。天机书院的内院名为天棋院,上面的前十他几乎都记得。而天棋内院的第一人,是言家嫡女言卿涟。据说言卿涟幼时曾误入一处战场,从此身中剧毒“攘戈”,其族中长老联手,也只能将毒素封于其面部。曾有人断言,若非身中剧毒,言卿涟早已从天机书院毕业,成为一方大能。
“若是能弄些她身中之毒,想来必是极大的助力。”风易一面翻着《毒理》,一面用一枚记录玉简刻印书中内容。
你怕是在做梦。
方锦游心中翻了个白眼。
先不说那“攘戈”奇毒无比,人沾之即倒。再说那处战场极为难觅,可以说若不是有大机缘,几乎没人能找到。
“听说那言氏丑女最喜欢长得好看的少年了,我长的老成,她可看不上我。”不知何时,风易已经记录了整本的《毒理》,双眼直直地盯着方锦游。
方锦游嗤笑一声,从自己坐着的书柜上跳了下来。
“多读读你手里的书,别做那么多白日梦。”
“怎么就是白日梦?要知道,那攘戈虽然厉害,却也是人所调制……至于那制药之人,据说是早已陨落了。”风易不由的感慨道,“当真是天妒英才啊……据说那人也是一身红衣,救人杀人全凭一念心……只是被他所救之人,不论男女,都对他有强烈的执着。”
方锦游突然一身鸡皮疙瘩。
“这厮……该不会让我去假装这个制药之人,谋取什么东西吧?”
思至此处,他顿时一身冷汗。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方锦游双眼一眯,折扇就到了手里。他打定了主意,只要风易敢说什么虎狼之词,他今天就豁出去了,说什么也要先打他一顿。
所幸风易只是笑笑,答曰:“没什么,开开玩笑罢了。”说罢,他便从一旁的书架抽下一本书来,自怀中拿出一枚空白的记录玉简,仿佛并未说过什么似的。
“……”方锦游彻底没有了理会他的心思。
算你识相!
方锦游这才坐回刚才的书架,盘腿开始打坐。只是,他不免想到了方才被他一缕毒风放倒的风寅。那混账玩意被毒倒以后如何了呢?
方锦游双目一闭,心神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别处。当他知道自己不会因此被风易处理掉后自然是舒了一口气的,放松过后,自然便想到了他的“实验素材”和那只装满了宝贝的小盒子。至于修炼……他今天吃的那方高级慧石还未消化呢。相信等他消化了这些慧石,再次修炼定能事半功倍。
不料不出一息的功夫,方锦游的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房间!而他的眼前,恰好是缆芝木制成的天花板。
这木材可不少见!
“嗯?这是哪里?”方锦游心中一惊,但很快他便知晓这是哪里了。
“我的寅儿,你还好么?”画面一转,方锦游便看到一旁有位眼熟的白裙妇人正坐在一张藤椅上,用一方冰蚕丝帕抹泪。结合她的话来看,这显然是风寅的房间!
方锦游再次感慨,风家的财大气粗真是怎样都能体现!
这缆芝木同样是千金难求的宝贝,不但自身能辅助修魄者,使其进阶失败率大大降低,开采难度更是使得其有价无市……毕竟这木材不但稀少,还比铁要坚硬,韧性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然,这树平时扭得和麻花一样,又如何能安安静静地做天花板呢?
“娘……我还有些糊涂……”现在的风寅,还哪有欺压仆役时的意气风发!他如今像一团烂泥一样瘫在床上,连声音都黏糊糊的,像个大号的婴儿一般。方锦游心道要命,他光是听着都觉得难受,若是看着,准会叫人难受得神经抽搐。
“儿啊……”渃姬不但没有觉得心中不舒服,反而扑在他身上又是一阵哭哭啼啼,“待抓住风易那小废物的把柄,娘定要砸碎他那魄灵,给我儿报一箭之仇!可恨你那父亲心狠,不过是没有令牌罢了,竟直接敷衍打发那废物……不给我儿公道……”她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方锦游听得额角抽搐。
天知道他有多想直接呸在渃姬的脸上。这母子二人可真是绝了,儿子飞扬跋扈,母亲蛮不讲理,一旦出了事就齐齐去抱那风家家主的大腿,可真是蛇鼠一窝。
可自己为什么看得到呢?还是从风寅的视角。
方锦游摇了摇头,凤凰显然不是擅长此事的生物。毕竟对于凤凰来说,有什么看不过眼的一把烧掉便是,用不着整这些麻烦的东西。
这中间恰巧还来了一位府内的医生。这医生为风寅把了把脉,说是身体并无损伤。而此时渃姬便如一个疯婆子般跳了起来,尖叫着扑在了医生身上:“并无损伤?那我儿为何无法动弹,身体还像一团泥一样?!”
“这我如何知晓?”那医生自然也是抱头鼠窜,但还是免不了脸上见血,虽然不深,却也丢脸。他暗叹自己倒霉,只能护着自己呗被揪了一撮的胡须,狼狈地逃出了门。
方锦游又摇了摇头。
那么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这里?因为自己曾经扔了风寅一脸毒风?他当下心中一动,就这么干脆地断开了风寅那头传来的信息。
……
当风易记录完近期需要的书后,才发现方锦游不知何时入了定。更奇怪的是他整个人如同他人设下的幻影一般,虽然看得见,但风易拿石子去丢他,却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身影,仿佛那里空无一物。
“他应该不会趁我记录的时候跑出去才是。”风易皱了皱眉头。其实,他对这柄以人制作的灵武本就不太信任,若非对方肉身已然化为灰烬,否则他是决计不会使用的。
风易作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
“这厮总算要走了。”方锦游其实早在对方扔石头的时候便从修炼中醒来,但他偏生未睁眼,无非便是想晾对方一会儿。见对方还有呆下去的意图,他顿时便张开双目跳下了书架。
开玩笑,太阳都站在矮墙头上了。
方锦游早就不想呆了。
可当他一落地,风易便迅速地将抽出的那本书塞回了书架。方锦游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显然是在试探他到底醒没醒!
只可惜他又没沉住气。
发现新大陆的点点兴奋就像是从柴薪中冒出的点点火星,被浇了输赢的凉水之后便半点都不剩了。方锦游像是被暴风雪劈头盖脸摧残过的灵猴一般,垂头丧气地跟在风易身后。
他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令人生厌的恶人,自由自在的行走在阳光下呢?
虽然同风易有了交集仅有短短不到三天,可方锦游想要远离他以及他身边之人的想法却是越来越强烈,甚至都快要盖过了杀身之仇……方锦游猛地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去。
离阎老匹夫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