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有些阴沉,两位二手房东抹了把脸就兴冲冲出门,早早在八方客栈外候着,等着收房租,有说有笑,心情格外好。
收钱时候虽然挨了几句骂,不过银子可以消怒解怨,三片银子入了方缘口袋,安全感又升了级。
他给苏观生一小把铜子,让他买些早餐回去给碗爷,自己则又在聚财门晃荡起来。
聚财门实际很大,横竖街道都宽敞,之前走马观花看的不仔细,今天不同,不用为吃饭睡觉着急,步子迈的也有模有样了。
可一身脏衣服破草鞋在外人看来很是别扭。
经过一处十字路口,转个弯,听到叫好打趣声。
顺着声音过去,到了个小院子。
里边搭着的草棚下占满了人,穿长衫的,着短褂的,还有赤臂膊的,前面人坐着,后面人站着,再后面就是踩凳子伸脖子点脚,时不时有几声口哨,隔三差五还有巴掌鼓起来。
方缘好奇,凑近跟前,踮起脚尖顺着人缝往里瞧,见个拿扇子的中年人在小台子上哇啦哇啦的,正在讲书,头上旋着招牌,方方正正四个楷书“宋家书场”。
“这也听不清啊!”方缘嘟囔一句。
“花钱就听清了,还有茶喝呢。”旁边古稀般的老翁垫着脚也往里瞅。
“得花钱呀。”方缘又嘟囔一句。
“废话,哪有不花钱的营生。”不知道谁多了句嘴。
听了一阵子,方缘听个大概,讲的内容是些你侬我侬的故事,还没梁山伯与祝英台好听呢。
心下就定了注意,不就是说书么,这个可以有。
心中开始筹谋,打算从讲水浒传开始,讲漏了也关系,反正也没人看过。
开始免费,随便给不给钱,等到林冲刺配沧州道开始,卖个关子,然后让花钱的前面坐,不花钱的院子外面听。
脚下不闲着,找苏观生帮忙去了。
······
······
找不到太好地方,好的地方租金太高,最终只能把说书场地定在宋家书场对面,对面的房屋快倾塌,里边还有些桌椅板凳,院子空落落,杂草一堆。
这环境要三片银子一个月,换了别人都会骂娘。
打扫院子全是苏观生的活,经过调养,他已经可以祭起风云旗,几个回合便风卷残云般将杂草清除。
方缘干活不行,指挥起来很来劲,地面要平一下,桌子腿太松,去弄块布,灰太大得用水撒一撒···
忙活几个时辰,终于算是大功告成,方缘四处打量,觉得少点什么。
突然想对面讲书人头顶悬了牌匾,就定下名字,叫“缘生书场”。算是苏观生没白白辛苦,也占了一个字。现在总不能去订做一块,而且那玩意要钱。
方缘把目光投向抓耳挠腮的太子爷,心里有个想法。
苏观生正抓耳挠腮想办法弄牌匾,他认为可以去把别人家的摘下来,打磨平再写字就可以。
方缘不屑,说那是强盗行为,咱现在要做的是正经生意,歪门邪道的心思都得靠边。
最终牌匾也解决了,是苏观生提供了黄色风云旗,将之幻化成长方形,又以灵气在上面呈现“缘生书场”四个字。
二人站在院子里,方缘摆好架势,等了半晌没人来。
方缘给苏观生一个眼神,示意他去对面拉几个人过来。
苏观生挑了下眉,意思是让方缘等好。
然后大步快速走到对面门口,人还是很多,他假意望了一眼道:“哎呀,都听不清,还是去对面那听书吧,免费的,不花钱,江湖故事。”声调故意抬高嚷着。
效果很好,缘生书场院子有了人声,虽没占满,但细水长流,什么都要慢慢来。
众人发现没凳子,就陆陆续续进进出出,自行带来砖头板凳坐稳,大眼小眼看着方缘,方缘在桌前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好戏开嗓,反响不错,嘎啦呱啦掌声也有,叫好口哨也有,氛围有点意思,刚开始算不错了。
虽然讲的很生疏,但内容很精彩,听书的人逐渐多起来,有人开始扔铜子,苏观生捡钱捡的不亦乐乎。直到口干舌燥,方缘卖个关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散了场。
免费讲书却得到不少钱,这是方缘没想到的,点数着钱币时候,一个白衫年轻人走过来,面容和善,右边眉梢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红痣。
“老板,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最后都出来了吧?”白衫年轻人。
“都落草为寇了。”方缘忙着点钱,没抬头。
“你这书讲的虽有些生硬,但情节不错,比宋家讲的故事有意思。”白衫年轻人笑着夸方缘。
听到这话,方缘笑着抬起头来,将最后几个铜子扔进钱袋,转头扔给苏观生。
苏观生接过钱袋放进怀里,趁人不注意,收了风云旗,心里道:“明天得弄块牌匾来,这灵气耗费不少,晚上得多吃几个包子补补。”
太阳已快斜去山那边,留下一些晚霞供人吟咏感叹。
书场一般这时候都散场,即便繁华街上的书场也不例外。
八方城虽然夜里人们也折腾,但说书场不行,即便有很多闲人,他们晚上也不会听书,夜里的愉快跟白天自然是不一样的。
方缘这时回过头看那人,这脸面似曾相识,尤其说话声音很是熟悉,思索回忆,得到个不太满意的答案。
正是穿越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而且还钱时候就已经计划买衣服穿,身上这件已经馊了。
白衫年轻人真没认出衣服,因为已经脏的不像样子,而且破口子地方也不少,但那玉佩他却认得。
这些日子他正为玉佩丢失烦恼,家里老爷子如果知道玉佩丢了,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断他的腿,那可是传了千年不止的传家玉佩。
此时出现,心头先喜后怒,快步抢上前去,拉住方缘道:“兄台,既然有谋生本事,为何做贼?”
“我一会买套衣服还你,我当时迫不得已,兄台见谅。”说罢,还施一礼。
看热闹的苏观生凑近几步,想听听事情原委,他知道白衫男子没有修为,就是普通人,而且没有学过武,即便打几下,踢几脚,方缘也扛得住。
“我说的可不是衣服。”白衫年轻人见方缘态度不错,语气就平和许多,接着道:“我说的是玉佩,那是我传家宝。”
“噢,玉佩啊,我本想有机会还你的,这个太珍贵。”说话间他将玉佩从腰上取下,递到那人手里。
这话是前几日苏观生还妖元时候说的,他现学现用。
“别的就都没了,我就花了几片银子。”方缘见对方不太相信,补充道:“真的。”
“没错,我可以作证。”要作证的是苏观生。
方缘白了苏观生一眼。
“那些金珠子被他偷了,一晚上全花了。”方缘瞅着苏观生,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算啦算啦,一点钱没就没了,玉佩在就好。”白衫年轻人很大方,制止了方缘的教育工作。
苏观生低头摸钱袋子,表情有些尴尬。
“在下姓钱名来,八方城本地人。”钱来自报姓名,摸着玉佩心情大好,道:“刚刚那个水浒传,最后结局如何?”
故事听个头,就想知道结局,十个人里边八个如此,而且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故事。
钱来是大户人家,八方城里做酒生意,虽然不如邢家那般大,但也足够挥金如土了,所以丢的那些财物他根本不在乎,只要玉佩回来,就万事大吉。
“好名字,想不发财都难。”方缘没想到这事情这般轻松过去了,做梦般幸运,于是笑容满面道:“钱公子想听,我单独给你讲,十个八个故事我都给你讲。”
没了隔阂冤仇,三人互相道出名姓,在小院子里算是相识了。
钱来喜欢听书,经常去宋家书场,除了听书还喜欢看宋家那姑娘,宋家姑娘好看,脸蛋身材都吸引人,不止他喜欢看,那浪荡的邢家公子也喜欢,两人经常争风斗气。
那天钱来上山,约的就是邢家姑娘宋茗儿,但刚在泉水里折腾完,就发现衣服不见了。
宋茗儿上山后,钱来早就逃下山了,在山脚下躲到天黑,捡拾一堆大叶子,借着月光回到八方城西城门旁边。
天亮起来时候,他正藏在叶子底下,城门一开,他突然窜起,冲进城内,把城外要进城的人和城门守卫吓一哆嗦,只见到白花花身影玩命往里跑。
都说相逢是缘,这种缘分虽然来得尴尬,但毕竟结果还算好。
那些金珠子不用还了,可脸面得过得去,方缘望了眼天色道:“钱兄。”
“还后背呢。”苏观生打岔。
他对刚才方缘指认他偷金珠子,还是有点在乎的。
毕竟一国太子,可以不在乎挨骂,可以天天被人呼来喝去,像个鞍前马后的伙计,但有陌生人在场被当小偷,却一时不太适应。挠了挠头。
“无碍无碍。”钱来笑脸如常。
“今天我兄弟二人请你吃酒。”方缘对着钱来又施一礼,诚恳表情让人无法拒绝。
苏观生一听,心情大好,方才的不快瞬间消失,有酒喝那必然有肉吃。
筷子有两根,酒肉不分家,团结才是硬道理。
“今天高兴,这顿我请,就上醉仙楼。”有钱人说话不打嗝,底气十足。
二人虽然没听过醉仙楼,但瞧这架势,凭方、苏二人兜里这些玩意,估计都不够点盘菜的。
二人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