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林没有破掉自己作为看客的规则,她不愿自己也似中年小偷一般,破掉坚守的规则,如若儿戏,虽然看表演本身便是一种“儿戏”的表现。
至于最终为何插了鸟窝头的队,她亦是疑惑自己的行为,或许是想要在他前面,便于把身上的一枚金币当做看表演的赏钱给予他吧,她知道这种行为叫做施舍,施舍给弱者便是出于善心,给予强者便是践踏。
插队所带来的谩骂,是她始料不及的,城堡中的她是遥遥在上,于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角色,可以随便获取喜爱的东西,占据想要的位置,哪还需要排队,即使后到先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也知晓为何这家饼干今年如此昂贵的原因,由于城堡特别订购了这家的佳肴饼干,作为新年点心。所以这家的饼干随之水涨船高,涨了价钱。
身后涌来的谩骂声,污言垢语如冷雨洒在身上。她知道此时自己可以凉出公主的身份,让身后的谩骂者通通闭嘴甚至永远闭嘴,但她没有这样做,而且也不会妥协于身后的谩骂指责而退出队伍,退出便是屈服,更是懦弱!
立在那里,仿佛无动于衷身后的谩骂声,但攥紧发白的指节出卖了她。
稍许。
身后的谩骂声如失去了空气的火烛,渐渐熄了。麦林脸上的火辣也缓缓散去。
她疑惑不解,方才所处的境况,除非自己主动退出排队,方可驱散身后的谩骂,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温和但又懦弱的方法。
扭头,那个鸟窝头没了身影,环视搜索,竟在队尾看到了他的鸟窝头,她的眉再次弯曲,比看到中年小偷破掉规则时的弯更加弯,但配着弯眉下的眼,更加美的妙不可言,美于她的脸上蔓延。
她在生自己的气,而且还气的不轻。那还有理店员伙计对饼干口味询问的心情,理都不理便离开了队伍,走之前还不忘瞥了一眼那个依旧认真排队在队尾的家伙。
想到他的口袋空空,掏钱时的表情定是极好看的,放在平时,她定然是十分乐意驻足去等待那个好看好笑的场景的。但此时的她便对将要上演的有趣的表演,失去了所有乐趣,不仅索然无味,甚至那个陌生的愧疚情绪在丛生蔓延。
津津有味看着小偷偷取那个家伙的金钱,甚至是仅有的用来排队买取饼干的金钱。由于对自己规则的坚持,没有让小偷的第二次伸手出现意外,而她又抱着施舍给表演者的莫名其妙的心情,插了他的队,使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况。但那个家伙却又只身退到队尾为自己化去身后的谩骂,把自己从污言垢语之中解救出来。
麦林原本逃出城堡的欢乐心情都被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破坏的干干净净。离开队伍,她并没有走远,那个家伙依旧在视野范围内。
她总要做些事情,来稍微弥补内心对鸟窝头的小愧疚,愧疚虽小,但五味俱全。
队伍在鸟窝头的前面缓缓缩短,轮到鸟窝头付钱时,麦林于远方都能想象到,他那窘迫不安的模样。放在以往作为看客的她,一定会欣赏的津津有味。
但此时,她一点都笑不出来,甚至有点酸的东西于鼻腔处发酵,抽了抽鼻子,把那些无用的情绪和着冷气吸进胸腔,冷却自己的思绪。
看到鸟窝头离开队伍,行色匆匆。麦林悄悄地尾随而去。
……
……
夕阳西下,麦林肩上扛着一棒子冰糖葫芦,站在弯曲的大路牙子上。红油油的糖葫芦让人望去心生遗憾,嘴咽口水。口水容易理解,姣好面容便以秀色可餐,再加上冰糖葫芦对舌尖的挑逗,口水越绵绵不绝了。至于遗憾,也可揣度:衣服好贵且容貌好看的女子搭上肩上的一大棒子冰糖葫芦着实让人捶胸惋惜,大煞风景啊。
不过隐于树叶的提莫不以为然,认为此搭配简直是世间的绝配,貌美如花少女,再加上缇娜最喜爱的酸甜红油油糖葫芦,且这不是一串糖葫芦,而是一棒糖葫芦。他相信自己如果能够把这一棒子糖葫芦扛回家,那么丢一枚金币的事情,十有八九会被开心的缇娜抛之脑后。
提莫便对这一大棒子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分外眼红。
麦林知晓鸟窝头藏匿于树间,之所以立于马路牙子上,只是在犹豫思考,要用怎样的口吻喊破他的藏身之处且表明来意。
只是这犹豫思考的时间也太过久了许,毫无城堡里的活泼跳脱,尽显女儿家的优柔寡断。
优柔寡断之际,提莫便起了打劫糖葫芦的心思,而且这心思茁壮成长,终成参天大树,占满了他的念头。
他便从树端跳了下来,左手竹篮,右手攥起拳头,脸上挂出怒容,以显恶意,不过竹篮重,拳头轻,身体在行走间,微倾斜。
到了麦林身前不远处,那一脸的怒容便装到了尽头。只因对面不远处的她不就是插队的那个她嘛!他的眼麻溜地从她的姣好面庞上溜到了冰糖葫芦上,太过耀眼,不许久看。
“好看嘛?”麦林看到鸟窝头的一脸窘迫,开口调侃。
“啊……好看。”眼光定在糖葫芦上。
“见我的人,都这样说。糖葫芦给你,算是答谢。”
提莫接过棒子,眼光也不能跟着头顶的糖葫芦盯着天看,只能平视向前,那容颜便又进了眼。
麦林被他看,便又不知如何开口跳脱言语了。
提莫快速转移眼的注意力,盯着远方山的巅,但心依旧在试图把方才看的模样回忆起来。
麦林舒口气,调侃道:“你是哑巴吗?”
提莫眼观山巅,心忆容颜,嘴微微颤,道:“不是。”
“哈哈,的确不是。”麦林咧嘴直笑。
左手提篮,右手持棒,眼睛从山巅落下,似贼一般爬上麦林的脸,语气真诚道:“谢谢你的糖葫芦。”声音只比蚊声大了稍许。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和漂亮的同龄异性说话,蘑菇村可没有这般漂亮的女孩。
“这是我听过声音最小的一次道谢。”
提莫不知如何应答这句话。
黄昏的空气略显滞凝,麦林也失了跳脱,不再言语。
过了稍许,麦林踢了一下脚下的石粒,道:“我要回家了。”
“额,嗯。”
麦林转身,好不拖泥带水,朝班德尔城的方向走去。
暮色昏暗,身影不远,但已趋于消失不见。提莫把趋于滑落的竹篮提了提,攥紧了手指。
麦林于昏暗中的一脸纠结和毫不拖泥带水的步伐严重冲突,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或者告诉他自己下次出城堡的时间地点。这样的话,就可以结伴而行,逛遍大街小巷。至于他会不会愿意,那是不需考虑的。
她决定要告诉他,便止步,转身。
迎空便递来喊声:“我想……知道你的名。”提莫的喊声。
麦林嘴角弯弯,很开心那个鸟窝头主动了一次,向一片昏暗回道:“麦林,麦子的麦林子的林……烟花汤圆。”
她立在原地,等了片刻,竟没了声响,只能回身,向家走,忧想:“也不知,那个家伙懂没懂。”
烟花于新年第十五夜放,汤圆选老字号春宵店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