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堂内,天色已暗。店门打开没过多久,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孩将已将包装好的大大小小的快递从二楼搬下来堆在门口,看自家店主拿着一个快递沉思,好奇地凑过去。
“小莫姐,这个快递有什么问题吗?”男孩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个快递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索性直接问出口。
“没事。”想到下午在手机网站上感觉到的异常气息,莫笙给这个即将要送去温泉度假村的快递注入几分灵力,而后将它放在门口一堆快递上面,对眼前的年轻男孩说道,“小凡,你把快递搬完就回玉佩里面休息,以你现在的灵力撑不了多久人形。”
“好勒,我把还剩下的几个搬过来。”卓小凡干脆地答应,笑容灿烂,娃娃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卓小凡是个四年前死于车祸的快递员,出事时血溅到了脖子上的祖传玉石,老玉护主,魂魄和玉融合,他就成了住在玉里的玉鬼。卓小凡家里父母早逝,抚养他长大的奶奶也在他车祸前半年走了,玉佩作为遗物几经辗转就到了莫笙手里,正巧莫笙那时也打算找个鬼负责刚开的网店的快递包装,卓小凡就直接留了下来。
快递很快被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卓小凡听话地化成一缕青烟回到放置在二楼的古玉上,每隔三天的八点左右收货员将会开着车把东西运到江市的物流中心,而后送向全国各地。
店内安静下来,招待客人用的紫砂茶具整齐地摆在木制桌面上,与整个店内的陈设完美相融,毫不突兀。静宁路上百来米都是这样类型的小店,却都透露着现代化的匆忙,唯此一家,与众不同。古韵悠长,熏烟袅袅,仿佛是岁月偏袒,时光在这里不曾流动分毫,将城市繁华隔绝,只留一处净土,供走得太累的旅客驻足停息。
门铃未动,店门打开,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迈步走向还在柜台前低头在符纸上忙碌勾画的店主。一池碧水红莲,荷香清远静谧,锦鲤突然出水,惊起涟漪层层。脚步声渐近,莫笙停笔抬眸,看清了眼前男人的容貌。
肤色白皙却不显分毫女气,眉宇间蕴着收敛不住的冷淡疏远,五官皆是精心雕琢般,轮廓深邃完美。一双如墨眼眸,似深沉暗夜,散尽白日喧嚣,敛下所有情绪,岁月洗礼经年,只看的见留下的厚重沉稳。乌黑短发并不张扬,纤长挺立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射出浅浅阴影,薄唇微抿,男人极好的容貌便淡了几分疏离。
高订的黑色西装勾勒出男人的修长身材,墨眸中浮起明显是出于礼貌的笑意,可这一笑,却让原本冷淡完美的五官添了柔和,似冰冻千年的霜雪偶遇一缕清风,融了几分彻骨冷意。男人向莫笙伸出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白皙如冷玉又骨节分明,衬着黑色袖口更是黑白明显。“你好,莫老板,我是钟歧。”钟歧自报家门,声如其人,低沉磁性。
“你好,钟先生。”莫笙犹豫一瞬,伸手回握,她虽然不习惯与人身体接触,可也清楚这是待客的礼貌。还没钟歧完全感受到手心温凉的触感,比男人略小一些的手又很快松开,莫笙从柜台后走出,带着男人走向待客的桌椅旁,“请这边坐。”
眼前过于好看的男人让莫笙生出一种复杂感觉,分明带着居于上位危险气息,但却收敛的进退有度丝毫不会让人反感,握手的瞬间,一种并不明显的放松和心安缓缓升腾起来,好像……似曾相识。
茶杯上蒸腾水汽四散缥缈,近在眼前又抓捕不到一丝切实的痕迹,正如莫笙对眼前钟歧的第一感觉。分明是陌生的,但又有好像有点……熟悉?不过莫笙智商虽高,感情上却冷静平淡的可怕,她没打算和钟歧继续深交,便也没再想太多。
将泡好的茶放在钟歧面前,说了声请用后莫笙方才坐下,客套几句后,莫笙直接先问道,“钟先生可信鬼神之说?”较于百年前的的混乱,地府近年对于鬼的管理程序愈发完善,人界和鬼界保持着稳定的平衡,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鬼,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保险起见,莫笙必须得先弄清楚中咒人对此事的看法。
“来找莫老板,自然是信的。”
信了就方便多了,莫笙开门见山地询问起钟歧自己师父电话里说的事情,“既然如此,钟先生是为了解咒而来?”
“正是为此而来。”钟歧坐在莫笙对面,姿势并不过分规整,一身现代风格明显的笔挺西装与雕工精致古风古色的木椅无半分违和之感,熏香袅袅,男人不显锋芒凌厉,只悄然入景。
“能否请钟先生详细的说一下事情经过,好让我能为您提出具体的解决办法。”雕花木椅之中,女孩坐得端正,言语简洁有礼,眉目之间不带任何稚气。
“那是自然。莫老板可知道血阴煞?”男人语调平静,修长手指摩挲着杯壁上的流云花纹,墨眸里的礼貌笑意还未完全褪去,目光专注地落在莫笙身上,仿佛脱口而出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词汇。
血,血亲;阴,女子;煞,凶气,血阴煞,实际上是一种极为恶毒的咒术。顾名思义,这种咒术需是怀孕的女子,以自身和腹中孩子为祭品,自杀身亡时将舌尖血滴在想要诅咒之人的生辰八字上,母子煞气即随八字附着。女子头七过后,煞气发作整个子时开始发作,怀孕女子腹中胎儿几月大小,中咒人便何时身死魂灭,几乎无法可解。
对于钟歧面对如此恶毒的死咒仍旧镇定自如的态度,莫笙先是多了分赞赏之意,随后便了然,为何这次师父会让她来帮忙解决钟歧的劫数,这咒术,除了她的特殊体质以外,几乎无人可解。面上不显情绪,莫笙微微点头,“略知一些,钟先生请继续。”
“家父年轻时曾收养过一位破产而亡的好友之子为养子,却不曾想居然包藏祸心。四个月前我突发车祸导致骨折,经查明后是他为谋夺我家产业所为,家父知晓后大怒,直接将人送到警局,后判决终生监禁。”
“我那位弟弟有位妻子,怀着身孕,知道消息后五天前自杀身亡,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只看见了凉透的尸体,摆好的阵法以及染血的我的八字。家父往年与令师颇有交往,知晓生辰八字的重要,便请了位大师来看,说是中了血阴煞。想必莫老板也清楚,此咒术几乎无解,家父无奈,只能凭借往日交情找到令师一试,看可否有解决之法,这才找到了莫老板。”
一番解释后,杯中茶温已适合入口,不是碧螺春的白云翻滚,清香袭入,亦不是庐山云雾的条索秀丽,香浓味甘。紫砂茶杯中是一片翡翠之色,不是植物苍翠,而如玉石透亮,片片茶叶完整,无丝毫破损,即便只是在灯光之下,也似乎可以窥得那透明的叶脉。起杯用茶,冷淡的气息消减,钟歧的动作自然流畅,行云流水般让人赏心悦目。
复杂的感觉再次从莫笙心底升起,眼前的男人不是温润君子的类型,冷淡疏远还在,可举手投足间又是古时大家公子的风流自如。剑锋收敛凌厉,覆上一层水华,气质便于无声中收敛,再难以探究锋芒。
“钟先生可知那位女子怀有几月身孕?”莫笙待钟歧放下茶杯后,继续询问。
“三月左右。”
一问一答后,莫笙思索,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帮钟歧解了血阴煞,还需三个月的时间。与陌生人接触三个月?莫笙心底下意识地抗拒,如弯弯新月的峨眉微皱,上翘的眼睫下垂几分,整齐黑发衬得脖颈修长白皙,显得整个人越发瘦削纤细。
还在做心理建设的莫笙并未发觉,面前的钟歧墨眸里暗色渐渐加深,蕴着完全不符合刚才模样的危险。
指尖缓缓在杯壁上轻点两下,做完这个并不起眼的小动作后,莫笙抬眸看向迅速收敛好情绪的钟歧,开口道,“钟先生既相信鬼神之事,我也就直说了。血阴煞极为狠厉,不同于其它咒术,人以魂魄祭成血煞,几乎无法通过术法解除。想要解咒,只能先做摆解咒阵法,然后从头七开始,让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的纯阴女子每隔十二个时辰用自身气息压制一次,直至胎儿月份之时方可解除。”
莫笙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解释为什么师父让她来解这个咒术的原因,“纯阴女子难寻,师父之所以让钟先生来找我解咒,是因为我是便是纯阴之体。”
像是在意料之中般,钟歧微微颔首,“令师之前大概提到过关于解咒的方法,车祸后我一直在国内修养,知道莫老板在江市后就立刻赶了过来。如果莫老板愿意帮我解咒,那是我的运气,这三个月还要多加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