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白破局强烈怀疑皇上是存心拿自己开涮时,皇上开口了。“你既然拿了朕的剑,那理所应当帮朕一个忙。”
“那这个麻烦就是你的了。”
白破局一时间没搞清楚他说的这个麻烦是什么,于是他抬头向这个帝国的主人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却发现这位年轻的皇上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一旁的女子。
是说她?
白破局疑惑了。但是他一来搞不清楚状况,二来也不知道皇上对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态度。便没有回应,以龟缩之势应对。俗称以不变应万变。
女子微微颔首皱着眉头,像是思索着什么,这反应倒不像是对这个决定有异议。
白破局眼看着自己再不说话自己身边就要多尊不知打哪来的大佛了,于是说到:“草民不知陛下何意?”
皇上用那他双细细的眉眼横了他一眼,说到:“字面意思,此女以后就跟着你了。”
白破局蒙圈了,他在等着皇上接着说下去,却发现对方好像完全没这个意思?
“还在这趴着干什么,赶紧的离开,朕很忙的。”说完,这位帝国的主宰就提起笔,沾了沾女子方才磨好的墨,开始在桌上批阅了起来。
白破局眼看着再拖自己就要被判个抗旨不遵了,麻溜溜儿的起身出门去了。那女子跟在他身后,倒像是某种背后灵。
门外依然是那个带他进来的太监,他用着那独特有些尖细的声音说到:“就由在下带二位出宫。”
白破局苦笑:“那就麻烦阁下了。不过在下还有个问题请问先生,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白破局回头望了望这位仿佛逆来顺受的女子,此女姿色着实一般,说是中人之资都有些抬举她了。唯独一双还算水灵的眼睛正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小太监大概是第一次被称作先生,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他想了想既然皇上都让白破局带她走了,那他早晚会知道,于是说到:“此女名叫叫李浣溪,贪官李梁册之女,本是要随其父发配充军,结果她连夜进京说是要为自己赎身,但皇上似乎没有答应她的条件,最后就成这样了。”
白破局听完心里大致有数了,心念微动之下从怀中掏出了几两碎银,放到了小太监手里,一边说道:“这点心意算是表达在下一点谢意,还没问过先生姓名?”
“白公子言重了,我只是个杂事,可不是什么先生。你叫我谨言便好了。”小太监连连摆手,最终还是讴不过,收下了白破局的银子。
“那就麻烦谨言公公带我们出去了。”白破局拱手。
“好嘞。”谨言明显开心了不少,想来是因为那几两银子,那几两银子够他几个月的例钱了呢。
白破局走到天启城的大街上,开始犯起了难,他住的地方似乎不太适合带女眷,虽说自己也不是在那夜夜笙歌之人,但总归让人误会。
想到这里白破局故意干咳了两声,一直不发一语默默跟着他的李浣溪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
李浣溪的声音空灵而温柔,让白破局有些意外。不过转瞬间他就回过神来,问到:“你是怎么跟皇上说的?他既未降罪于你又不肯彻底赦免你,最后把你塞到了我这,算是什么个意思?”
白破局确实有些头痛,说李浣溪是个烫手山芋绝不过分,甚至犹有过之,他现在还搞不清楚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算是合适。
“小女子仍是罪人之身,能不去那苦寒之地的军营里送死已是万幸。皇上让我跟着公子你,我便也只敢跟着公子你。公子是留我做个侍女还是。还是。。”李浣溪有些说不出口了,这苦命的女子眼圈已有些泛红了,声音也开始哽咽。
白破局倒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他在考虑李浣溪没有谈及的那些事情。他说到:“那你的父亲李梁册此去恐怕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北境开战在即,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我可以代为转达。”白破局神色如常,他倒不一定真有这个心思,但他想看看李浣溪的反应,毕竟他们家的兴盛衰弱都因他父亲一人而起。
李浣溪明显的愣了一下,似乎对他来说李梁册已经是个很陌生的名字。李浣溪思考了片刻后对白破局说到:“如果白公子可以的话。替我告诉他,李浣溪从不后悔做他的女儿。”
“好。”白破局答应了下来,他没有对这个答案做出回应。只是默默的行走着,李浣溪跟在他的身后。在外人看来的话,倒已经像一对主仆。
“你用什么去换的自由?”白破局突然问道,问完他才意识到李浣溪此刻依然不算是自由,好在无伤大雅。
李浣溪眼帘微动,眉目间似有哀伤,似有张扬,她说:“是一则治策平安疏,里面有我的一些见解和我父亲的一些事情,包括了我父亲的一些“党羽”。”
白破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明白了。都是苦命人。”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反而加快了脚步。李浣溪跟在他身后,甚至开始小步跑才跟得上他。
“到了。”白破局带着她来到了一处热闹非常的地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小贩们的吆喝声和店主们殷勤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将将入夜,黄昏时分,此时正是这里人气最旺的时候。
“荔香楼?”李浣溪念出了眼前酒楼的名字,她有些疑惑白破局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替你接风洗尘,顺便我有些饿了。”白破局向着她笑了笑。
李浣溪轻轻点头,跟着他走进了酒楼。等到他们找好位置坐下来,点了几个小菜。李浣溪刚要抬头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白破局不见了。
李浣溪有些慌张,但她强自镇定下来,挤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给店小二,小二拿着记录好的菜单回到后厨去了。白破局没有告诉她他做什么去了就这样消失了。她如今在这天启城里无依无靠,好不容易从皇上那里找来的靠山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她一个孤女此刻的心情该怎样才能描述?况且她此刻身无分文,这大概便是真正的孤苦伶仃。
李浣溪此刻最怕遇见老熟人,这要是遇见了那便真是人间百般滋味一日全看尽了。或许是屋漏真的会引来连夜雨,此刻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自自己小时候的玩伴。
“浣溪?”一个惊奇的女声传入了她的耳朵,熟悉而又陌生。熟悉到从小玩到大,陌生得根本认不出。
李浣溪没有回头,她想让那个女人直接离开,可惜事与愿违,那女人泪眼汪汪的来到了她面前,甚至自顾自的牵起了她的手。
“你瘦了好多啊?”女子看上去比她略长几岁,面容姣好,一双晶莹的眸子含着泪光越发显得动人。
李浣溪没有回她,冰冷得答到:“我不认识你,这世上也不会再有李浣溪,我的名字现在还是李浣溪,但以后不会是。”
“可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啊?我们的父亲同为侍郎,只是户部的水较礼部太深,又有几个能得善终?你有难处,我可以帮你啊?不要不理我啊!”那女子还在继续说,却被李浣溪打断了,她眼神哀伤,并不如何美丽的脸上浮现出说不明了的多种情绪。
李浣溪说:“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别再叫我李浣溪了,罪人之女本该死得其所,我能活下来已经是法外开恩。更何况如今寄人篱下,从前的过往是半点不敢再想。”
“寄谁的篱下?”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不符合气氛的俏皮。
李浣溪抬头,是白破局,他拎着一个纸包,看上去刚从药房回来。
“我突然想到要去称点药,怕药房关门了就没来得及跟你说,抱歉。”白破局略带歉意的说道,身子越过了障碍坐到李浣溪对面。“这位是?”他问道。
“我是礼部侍郎胡进之女胡春秋,你和浣溪是什么关系?”女子面带愠怒,带着质问的口吻说。
“我们今天才认识,不巧的是,你们其实也是今天才认识。”白破局话一出口,李浣溪的心脏都仿佛揪紧了,说不出的难受和慌张,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到头来还是没有。
眼看着胡春秋就要发作,白破局面色一沉,说:“你要明白,如果她还是原来那个李浣溪,她是没有任何理由坐在这里同你我一起的。你既然不明白她是付出了什么才有今日与你相逢的可能性,那就不要擅自作主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
胡春秋懂了他的意思,但她不可能就这样离开。
“请问阁下贵姓?”胡春秋厉声道,语气说不出的霸道。
女人好麻烦,白破局苦笑,他真有些头大了,总不能给家里再添麻烦。他叹了口气说道:“免贵姓白,墨冲楼楼主,你要想见她的话日后可以来泉州墨冲楼。”
“我记下了。”胡春秋又摸了摸李浣溪的手,转身离开了。
白破局无奈的喝了口茶。都有些凉了,不好喝,他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此时小二也开始陆续上菜了。
“那是什么?”李浣溪问道。
“墨冲楼?”白破局答,他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嗯。”李浣溪点头,她没有动手,因为她还不明白这个男人决定怎样对待自己,自己与他同桌进食又是否僭越了。
“我家。”白破局答的简单明了。“方才你说你以后不会再是李浣溪。那便这样,从今日起,李梁册之女李浣溪从人间除名。”
白破局的话来的突然,李浣溪措手不及,只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他。
“从即日起,我为你起名李浣溪,从此做我近侍,不能保证你荣华富贵,但能保你一世平安,你可愿意?”
白破局说完。李浣溪眼里含着泪光,哽咽着答道:“愿意。”
白破局一时间分不清她是感动还是痛苦,也许都有。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夹了一块乳鸽到她碗里,嘴里说道:“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