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天明时,李箫回到观中,其自去了静厄师太处听了一上午金刚经,在金刚经的洗礼下,他体内不时冒出一丝一缕的黑烟,那黑烟邪异而魔性,使人瞧之而心生恐惧。
这一上午时间,经过三遍金刚经的洗礼,使得李箫神色较之昨日来都精神通透了许多。
待得静厄师太最后一个经文落下时,今日三遍金刚经的洗礼落下帷幕,静厄师太长长呼了口气,一摆手间,便是示意李箫可离去,对于昨晚发生之事,静厄师太却也没有问起,李箫自然也没有透露一丝一毫。
午间,李箫与张五同到青山客屋舍中听道,青山客游历江湖甚久,所讲道家义理皆带有些许江湖味道,也正是在青山客这略显江湖味道的道家义理之下,李箫和张五皆听得对那未知的江湖满心憧憬,毕竟,他们二人已立志要再行一趟江湖,江湖的味道,才是他们最为渴望的味道!
在这般紧张的时期,有如此略显平静时刻,无论是李箫还是张五,心性都在无形中被洗涤,二人还能对未来的“江湖行”有如此渴望,便就说明二人对即将发生的灾劫还能理性看待!
可事实上,从前几日的情形来看,二人对于即将发生的灾劫都极为重视,只是,重视又有何用?害怕又能如何?短短两日时间,并不能使二人在修为上大踏步前进,至于灾劫前的准备,张五不知准备了什么,李箫却是已经准备充分,如今,便就等着灾劫来临罢了。
二人在青山客处听了一个时辰的道后,在满心憧憬下走出屋舍,行至路遥观外练起了剑法,面对着烈日,将每一招都练至了极致。
在二人练剑期间,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的静厄不时间掐起手诀,如同是在推演着什么,只见她手指不停跳动,手指跳动之间,一丝一丝的佛晕缠绕而来,将她的双手都掩盖在了佛晕光辉之中。
也不知其到底是推演了多久,某一刻,她抬起头来,朝着路遥观山门方向望去,嘴角微微上扬,随即点了下头,嘴角间微微挪动,像是说了句话,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在另一件屋舍中,青山客呼了口气,又无奈摇了下头,随即身化烟丝,消失在屋舍。
待他出现时,人已至山门处,他望着在烈日下练剑的李箫和张五,手中拂尘一扬,忽而间一阵微风吹过,让得满身汗液的李箫和张五不禁打了个冷颤,随之而来的,却就是一阵舒爽。
在微风中,二人停下了练剑,皆是看向青山客,张五客气行礼,喊了句“师伯。”李箫却是咧嘴一笑,道:“道长,如刚才的风,你可随意使唤来,在下绝不拒绝。”
青山客哈哈一笑,道:“莫急,风自然会有,但此间,你二人还是先回观中歇着吧,有客将至。”
李箫摆了摆手,道:“道长,如今路遥观中就我等四人,有客将至也没人接待,您看我也算得上你路遥观半个门徒啦,不妨由我来替你招呼客人,如何?”
青山客沉思了片刻,随即哈哈一笑,道:“也罢,你既有此心,便就随你吧,嗯,说来,这将至的客人与你也有过一面之缘,半数之恩,由你来招待,再好也没有了。”
李箫听得疑惑,却没有反问,他点了下头,便将手中的桃木剑丢给张五,喊道:“张兄,看来想要入局的人还不少,你且回去歇着,我来会一会这将要到来的客人。”
张五接过了木剑后,朝着山脚下望去,不见有丝毫人影,心想客人怕也还有些时间才能到得观中,何不趁此间隙准备好了茶水?
想至此处,张五便是对着李箫说道:“能让师伯亲自出门迎接的客人,必然不是个普通人,你千万得客气些。”
说完,他便对着青山客行了一礼,而后携着两柄木剑进了道观。
自张五走后,李箫扭头朝山脚下望去,只见得在山脚一“望月石”后,一颗头发凌乱无比的头偷偷摸摸探了出来。
那望月石距离山顶甚远,如此距离,若是普通人定然是看不清来人头具体模样的,可如今李箫沾染过前世云中仙的仙魂,又有昨晚辛苦练术的根基,目力之强,远超普通人好几倍,是故他能清楚瞧见那望月石后的头。
那人头望着站立于山顶边缘的李箫,叹了口气,便又极为不愿意的走出了望月石,口中骂骂咧咧的说着:“老子真是穷疯了,为那区区三文钱便要多嘴说一句话,那山上的臭小子,老子真是欠你的!”
他说得小声,如蚊蝇轻鸣。
山顶上,李箫瞧着这慢慢走上山的人,细看此人穿着,如同个乞丐,再细看此人面容,不觉脸上冒出一抹笑意,他伸手入怀,自怀中掏出一柄小木剑,木剑之上还有一块焦黑,正是几日前助他逃过阴魂的桃木剑。
他持着桃木剑,喊道:“山下那位道长,你快些上山来,我有一事欲要请教。”
此言一出,那慢慢走上山的汉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鼻息间冒着粗气,怒道:“去你的请教,老子过了这几天,若再与你为伍我是狗!不,这几日老子也不和你说一句话!”
此人正是前几日与李箫相遇于茶棚的邋遢汉子,他骂骂咧咧上了山,路过李箫身旁时,果真是理都没有理会李箫,直接对着青山客行了一道家簪礼,喊道:“青山有客名青云,路遥有道爱江湖,道长不理道家事,偏要染尘入江湖!”
青山客手中拂尘微微一摇,笑道:“原是来取笑贫道来了,邋遢道人红尘子果真是如江湖传言一般,毒舌不饶人。”
邋遢汉子哈哈一笑,又自故作高深的背负起双手,道:“非毒舌也,是事实罢了。”
李箫持着小木剑站在一旁,听着二人这毫无由头的对话,心头是说不尽的疑惑。
此间,青山客扭过头看向了他,说道:“客已至,还不领着客人去观里饮茶?”
听得此话,李箫长长呼了口气,他紧紧握了下手中木剑,走到邋遢汉子身旁,喊道:“道长,这边请。”
说着,他刻意将手中的桃木剑指向道观内,其意便是要邋遢汉子瞧见他手中的木剑。
邋遢汉子狠狠瞪了眼李箫,欲要开口说话,但想到刚才自山下时发的毒誓,便又是闭口不言,直接忽略了李箫朝着道观中走去。
李箫嘴角微微颤抖,他朝着青山客投去个无奈的神色,说道:“道长,看来,他并非是甘心入局的了。”
青山客仰天哈哈大笑了声,手中拂尘一摇,便自踏步往道观中走去,一边走,他一边说道:“如此惊天动地之大局,如若一切顺利,万事大吉,如若稍有差池,身死道消,这世间,只要是人便怕死,怕死之人也怕麻烦,他因卖你一把桃木剑救你一命,莫名其妙间入了局中来,惹了这一大麻烦,又哪里是真正想要入局?”
李箫恍然大悟,他低头望着桃木剑,手指在那桃木剑上的焦黑处抚摸了下,便自叹了口气,跟在二人身后进了道观。
一行三人走进路遥观山门,行过天井,至三清像前,邋遢汉子自觉对着三清神像恭敬一拜,一拜后,他手上动作一变,不知何时竟是变幻出了三炷香,香尖无火自燃,奇异无比。
他先是举香于额前,双手持着香,照着道家礼仪拜了三下,这才将香插入香炉。
一旁,青山客满意点了下头,道:“人在红尘中,心在道门里,红尘子,多年的红尘历练,怕也是该结束了。”
邋遢道人红尘子咧嘴一笑,随即摇了摇头,说道:“还远远不够,若非是这该死的因果,我倒还想在红尘中历练个百年千年,待这世间于我而言都没有了味道后,我再结束也不迟。”
这所谓的“该死的因果”,无疑便是与李箫结下的半数救命之恩了。
李箫赧颜一笑,欲要说些什么客套的话来缓解气氛,怎奈红尘子已打定了主意,这几日一句话也不和他说,便就在他将要开口之际,连忙说道:“青山客老道,好歹我也是客,总不能将我留在这观堂里陪着三清神像喝茶饮香吧?”
青山客看了眼李箫,呵呵笑了声,随即手一扬,道:“随我来。”
他当先一人行出观堂,朝着客舍行去,在其身后,红尘子背负起双手,悠哉跟着,李箫再次看了眼手中的桃木剑,又叹了口气,而后跟着二人走出观堂。
至路遥观客舍处,静厄师太早已是站在了院中,双手捻着佛珠,神态庄严的等着他们。
青山客对着静厄师太作了个道家簪礼,正要介绍这邋遢汉子,却就是听得红尘子哈哈大笑了声,当先说道:“师太,前两日咱们才在江南见过,方才你也传音与我打了招呼,那其他多礼的客套话贫道便不再多说啦。”
原来,静厄与红尘子早在两日前便已碰过了面,如此,红尘子今日到得路遥观来,便不是真的只是因为那可有可无的因果了。
静厄师太颂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而后继续说道:“吾辈江湖人,最好是随心而为,所谓的礼仪人情,不过世俗人眼中的套路罢了。”
红尘子啧啧了两声,踱步走了两步,说道:“师太就是师太,一会儿是得道神尼,一会儿又是江湖武林泰斗,转换起身份来,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