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中一片狼藉,几名婢女瑟瑟发抖地围成一团。
韩隆被气得直喘粗气,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厅中,唯一保持常态的便是韩昭姬。
“父亲,步将军今天有些不对劲。”
“我没瞎!”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韩隆烦躁地将下人们都轰了出去。
“步庸这厮竟然敢如此羞辱韩家!一会我就要去赵先生那里告他一状。”
“您觉步将军今日为什么敢如此肆意妄为?”
眼见自己的父亲还沉浸在愤怒中无法自拔,韩昭姬的语气也重了几分。
这些年,随着韩咏的成长,韩隆越来越依仗他,遇到事情也都交给韩咏去思考与处理。可现在,他不得不拾起来自己丢掉好几年的东西。
茶已经凉了,韩隆却并没有在意,他用挑不出一丝瑕疵的优雅姿态慢慢将他呷完,然后将茶盏放回桌子上。
“步庸找到了给他撑腰的人,这个人不可能是赵先生。”
他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
“他...他...”
后面的话始终没有出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快,快去找你哥哥,他一直很有主意。”
这一刻,韩隆又从睿智的家主变成了手足无措的富家翁。
“父亲,早做准备吧。”
韩昭姬的神情始终没有变,在衣袖之中,她的手在颤抖。可她不能表现出来,韩家此刻必须要有一个冷静的人,即便那只是一介女流。
“哈,李先生。”
李文诩还在出神,在街口的另一边,浩浩荡荡的人群互相推搡着,喧哗无比。
步庸离着老远就看到了李文诩,想到那天逼宫的人群中也有这个阴鸷的男人,他就火上心头。
放下一些东西后,步庸活得很肆意,很开心。
“您这个大忙人怎么有闲工夫在这个破地方参禅悟道啊?”
李文诩看步庸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头会说话的猪,可在看到步庸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后,他马上下马,主动上前,恭敬地向步庸行礼。
“学生李文诩,见过步将军。学生一夜未眠,如今身心俱疲,不知可否借贵府叨扰片刻。”
举手不打笑脸人,李文诩的低姿态已经极大满足了步庸,他哈哈大笑,说道。
“请便,请便。”
李文诩恭敬地行礼,目送步庸离开。他看着南门,摇着头叹了一口气,翻身上马,直奔步府而去。
“这位小哥,还请通报一声,李文诩求见贵府管事。”
守门的下人指了指里面,说道。
“武先生在花园等您多时了。”
......
听到嘈杂声远去,顾为之从暗道里探出头来。刘员外被步庸直接气晕了过去,刘哲兴正忙着平息府中的混乱,一时没有顾上他们。
“小仓,敌人不会攻进来了吧?”
“快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逃吧。”
“逃?”
顾为之有些癫狂,他的笑容瞎了周瑜一跳。
“为什么要逃?”
他终于迈出了复仇的第一步,他现在要想个法子出来,好在郭孝进城后立刻见到他。
......
“不知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花园的石凳上,武知行摇晃着那把泛黄的旧扇子,神情惬意。听到李文诩的声音,他转过头,如同见到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走到他的身旁,亲昵地拍了拍肩膀。
“在下武知行,李先生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今日终得一见,幸甚,幸甚啊!”
“武先生谦虚了,李某如今还不是乖乖站在您面前,俯首乞活。”
“李先生很识时务。”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知道郭天王能让您这位俊杰效力多久呢?”
空气一时间凝滞了,李文诩坐到另一个石凳上,取过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久久不语。
“如今这花园中百花凋零,不知道李先生在看什么?”
“看那朵残花何时掉落。”
“残花掉落了后呢?”
“自然再找一朵。”
“李先生就准备这么一朵一朵地看过去,然后消磨掉如此美好的午后?”
武知行笑着为李文诩和自己再次将茶杯添满,然后一饮而尽,继续说道。
“没想到李先生也是个流于花叶这种表面之物的俗人?”
说完之后,武知行开心地拍手大笑。
“不知武先生有何高见,还请赐教。”
李文诩不以为忤,神色平静地继续和武知行聊着。
“花和叶终将成为地上的一捧泥土,可是根茎不会。当花叶茂盛时,它们默默壮大自己,汲取养分,静静蛰伏,等待着秋天。它们才是这花园里永恒的风景,也是识时务者最应当欣赏的。”
李文诩的神情第一次发生变化,他抱拳拱手,说道。
“李文诩,乡野书生。”
“武知行,蜀王幕僚。”
......
夕阳斜下,赵莫凡浑身浴血。攻城的降卒已经死伤殆尽,只剩下了黑甲兵。赵莫凡亲眼看加一具黑甲兵的尸体在他眼前慢慢变成了一颗豆子,他这才相信了李文诩的话。他急忙派亲兵去李文诩镇守的西门询问破解之法,可是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李文诩不知所踪。
统计敌人的伤亡已经失去了意义,赵莫凡借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清点了一下自家人数。
只剩下五百多人了,而且个个带伤。
他笑声凄惨,浑浊的泪混着鲜血顺眼角流下。他派人去催了好几次,可却迟迟不见步庸人影,他已经意识到不妙了。
他回望襄阳,烈焰之花在他眼帘中盛放。
“想不到,我父子二人才是襄阳最大的罪人。”
刺史府的火,烧掉了他最后的希望。
是赵家出手将襄阳这架马车在悬崖边勒住,也是他们父子二人亲手把这架马车推下悬崖。
刺史府前,几名河工面面相觑,他们遵从号召前来,可是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障眼法。”
顾为之失落地喃喃道,拉了拉周瑜的衣角,转身离开。
看到刺史府起火,韩飞这才意识到河工只是敌人拿来吸引他注意力的香饵。很不幸,他愚蠢地咬钩了。
他叫来自己的亲卫,他们之前都是韩家的忠仆,然后悄悄离开了城墙。
没有被攻击的北城是另一块饵,可韩咏不得不咬下去。
......
...庸焚刺史府,率家仆作乱,以为孝应...
——《赵书·郭孝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