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默然。他也在怀疑，八公主霍婳的惊人之际背后，是霍婳的生母桓修仪在算计。
可是，桓修仪哪里来的底气呢？她本人并非多么受宠，也非谯国桓氏嫡系嫡女出身，不过因着生育七公主和八公主这对双胞胎的“并蒂莲花”的吉兆，在皇帝面前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这样的桓修仪，如何有胆子开罪皇后、开罪谢家？
皇后看出了霍靖的疑惑，微微一笑，说道：“不管是不是桓修仪主使，她都不可能无辜。我没打算轻描淡写放过她。”
应对桓修仪之事，霍靖倒也不担心，毕竟皇后多年来稳居中宫之位，收拾个九嫔算不得难事。他皱了皱眉，问道：“若不是桓修仪主使，那又该如何？”
“不是桓修仪，左不过是太后、卢德妃或是郑贤妃之一。”皇后的唇边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说道，“无论是她们之中的谁，我暂时都不能动。除恶务尽，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姑且让幕后之人以为，我们只当是桓修仪指使吧。”
“阿娘考虑得周到。”在宫斗方面，皇后可是专业户，霍靖当然相信皇后的判断。
“至于栎儿的婚事，你父皇定然会来问我。我先推托几句，等知道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意思，再来应对。”皇后补充道，“这样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作壁上观。”
霍靖点头。说到底，最应该重视此事的人，便是作为陈郡谢氏族长的谢安石了。
————————————
被皇后母子提及的谢安石，此时正与妻子刘老夫人，以及谢瑶夫妇、谢珺和谢清夫妇议事，主题自然是谢栎的婚事。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阿叔，无论如何，栎儿都不能尚主。”谢清虽年轻，但也没有慌神。
谢安石瞥了瞥容色沉稳的谢瑶和谢珺，又与刘老夫人对视一眼，慢条斯理道：“若是圣上有意，又该如何？”
谢清思忖片刻，说道：“若要维系平和局面，以栎儿已有婚约为由，最是妥当。”
“可是，栎儿才多大？”谢清之妻王少夫人的声音有些不稳。关心则乱，她没有自己丈夫谢清那般冷静。作为谢栎的母亲，王少夫人对谢栎的担忧远远胜过旁人。
谢瑶之妻萧夫人拍了拍王少夫人的手，轻声道：“萱萱，莫急。有我们在，不会让栎儿吃亏的。”
刘老夫人摇摇头，说道：“若是不为栎儿定下婚事，势必要在其他事情上让步。”
谢瑶与谢珺视线交汇。他们身在朝堂，自然对皇帝的行事感受更深刻。能与谢栎婚事相当的事情，无非是谢氏子的前途。
“十九郎刚应完明经科……”谢珺叹了口气，说道。
谢十九谢淮，今年该由明经科入仕。若是皇帝有意阻拦，谢淮的前路便渺茫了。
萧夫人同样揪心，只是她到底比长媳王少夫人经历的事情多，很快平复心绪，说道：“淮儿可不独是入仕，他也快到议婚的年纪了……”
谢瑶虽未说话，但是微锁的眉宇表明了他的担忧。一边是长孙，另一边是幼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取舍都免不了伤筋动骨。
“阿萧，你可有合适的人选？”刘老夫人问萧夫人。
萧夫人沉吟道：“一时之间，想要寻到能守口风的人家，且小娘子也得品貌匹配栎儿，倒也不容易。如今，我也只是想到了一个——卫十五娘。”
“卫十五娘？”刘老夫人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对这个小娘子没有多少印象。
萧夫人解释道：“卫十五娘是平阳卫氏嫡支长房卫纨的嫡孙女，姑母的嫡亲重孙女。卫十五娘虽非嫡长女，但自幼养在姑母膝下，教养自不必说；我在大公主婚宴上见过她一面，倒也生得伶俐乖巧。”
谢安石的妹妹嫁入平阳卫氏，卫纨是谢老夫人的长子。
萧夫人执掌淮阳公府多年，看人的眼光自不会差。既然她能出言夸奖这卫十五娘，想来卫十五娘也是不错的。刘老夫人点点头，又问谢安石的意思。
谢安石淡淡一笑：“如今情况紧张，也容不得咱们再挑剔家世。既然阿萧说好，平阳那边，也不必担心四娘那边出岔子。若是清儿夫妻没有意见，那就定卫十五娘。”
谢清与王少夫人对视一眼，皆道：“既是长辈们如此说，我们没有二话。”
卫十五娘，如今看来，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
人选既定，谢安石便让众人散了，只留下长子谢瑶。
“昭之，栎儿婚事既定，那便准备婚书，尽快遣人去平阳。”谢安石吩咐道。
谢瑶点头称是，顿了顿，又问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如请适则跑一趟？”
谢安石抚须笑道：“如今家令在你手上，家卫自然归你支配，又何须再问我？”
谢瑶微微一笑：“其他人倒也罢了，只是适则到底与旁人不同，若非父亲发话，我也不好意思叨扰他。”
谢适则明面上只是谢安石的护卫，实际上却是谢氏家卫首领。谢家的主君仍是谢安石，谢瑶不敢擅权。
谢安石微微颔首：“可以。”
这可不是普通的结亲，而是瞒着皇帝私下里做小动作。让谢适则亲自走这一趟，谢安石和谢瑶才会放心。
谢瑶应了一声，又笑道：“您和母亲之前是考虑过卫十五娘么？方才，您二位倒是赞成得爽快。”
“我若说是掐指一算，你可信？”谢安石笑了笑，又道，“若是别的人家，宫里的圣人难免不快；可要是平阳卫氏，纵然他再有不悦，也无从发作。”
平阳卫氏虽然已经淡出朝堂，但是却没有淡出皇室的心。在大凌历代皇帝看来，没有哪个世家比卫家更令人放心。
“只是，咱们谢氏，终究不能走这样的路。”谢瑶轻轻叹了一声。
陈郡谢氏可没有平阳卫氏那般，与霍氏皇族有着剪不断的纠葛，不可能离开朝堂，躬耕本族之地，不问其他是非。离开权力中心，陈郡谢氏将无力抵抗外来的觊觎窥伺。唯有一直保持地位，才能护佑家族长盛不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