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壶虽不需要太大的场地，但是也要有些空地。好在流光阁足够大，倒也不必在外面吹冷风。
二皇子霍竑与首先投壶的同安王霍飒各自站好。
充当“司射”的南乡郡公世子王增程为霍飒和霍竑分别递上四支箭。随后，在侍从的协助下，王增程又将两尊壶放到霍飒和霍竑前方大约二矢半处，壶下方垫有编制精美的草席。
“壶距二矢半，矢共八支，两位殿下各四。投壶需合乐拍。有‘依耳’、‘贯耳’、‘倒耳’、‘连中’、‘全壶’者，翻倍计分。”王增程先躬身一礼，随即简单说了比赛规则。
待霍飒和霍竑点头，王增程这才退后，又命乐工奏《狸首》。
“大哥先请。”霍竑微笑道。
霍飒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神色：“那愚兄就却之不恭了。”
乐声如同进攻的号角，待乐曲响起，霍飒神色瞬间变得冷凝。他侧身而立，屏息静气，右手执箭，静默片刻，待乐音高亢之时，右手手腕一动，箭便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画了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入壶内。
“大哥果然是技艺高超。”五皇子霍端赞道。
霍靖没有搭话，只是继续看霍竑投壶。
霍竑的动作比霍飒要文雅得多，不过投出的箭同样带着势如破竹的锋芒。
霍竑首箭也中了。
霍飒看向霍竑的视线带着些许惊讶。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霍竑也是深藏不露。
霍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言。他与霍飒有着天然的利益对抗，若是表现得谦虚，反倒失了皇子风骨，倒不如无需收敛锋芒。
霍飒的确是被霍竑的表现惊到了，这也对他后续的发挥有所影响。四箭下来，他竟然不及霍竑分数高。
“多谢大哥赏薄面给弟弟。”霍竑的笑容依旧是温润如玉。
围观的霍靖看得心里一乐。霍竑纵然看着温和，颇为老成持重，可论年纪，到底也还是有几分少年意气。难得有这么名正言顺向霍飒撒火的机会，霍竑怎么可能放过？
霍飒一时语塞，随即略带尴尬道：“是我技不如人。”
投壶输赢不过小事，霍飒倒也不会真的就此上纲上线，只是心里难免有不快。
霍飒落败，下一个出场的便是早就在一旁跃跃欲试的三皇子霍竳。
霍竳志在胜利，心思敏感的霍竑自然也能看出几分。不过，霍竑倒也没有刻意相让，二人各自四箭下来，皆是四箭全中，只是霍竳因多了一支箭“倒耳”，略胜霍竑一筹。
“倒耳”即指“箭末浅入壶耳，且箭竿斜倚耳口”的情况，不独要考验投壶者的本身技艺，对运气也有一定的要求。是以霍竑虽输了霍竳一分，但也并不丢人。
随后上阵的四皇子霍竣和五皇子霍端本就不擅此道，四箭不过中了一二，并没有撼动霍竳的胜者地位。
很快便轮到霍靖了。
以霍靖的武道修为而言，投中四箭并不算难事。不过，他到底不及霍竳技艺纯熟，花样百出，自然也是落败了。
文武双赢，霍竳心满意足地包揽了彩头。
“承让，承让。”霍竳笑得一脸得意。
霍竳还真是皇子里面的一股清流，妖艳却不做作。
霍靖也不计较霍竳的小算计了，就当交个朋友了。
霍竳问霍靖：“六弟，却不知你这马……”颇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
霍靖嘴角抽了抽：“三哥，我还没拿到呢……不然，你去问问高内官？”
皇帝是开了口要给他滇马，不过大过年的，内侍监高政事务繁忙，还没抽时间来处理这种小事。
霍竳有些尴尬：“啊，些许微末小事，就不必叨扰高内官了吧？”高政可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之一，霍竳可不敢随便招惹。
“……”霍靖也不再接话。
“喝茶，喝茶！”霍竳掩饰道。
席间又回到了歌舞升平的和谐景象。
虽然霍竳仿佛赢了，但是认真说来，他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即便他能玩几个月的滇马，也不过是满足了本人的兴趣，纯属是为了自己的爱好折腾一把。
当然，能像霍竳这样活得恣意，不必想太多事情，也挺好。
霍靖心底微微一笑，竖着耳朵欣赏嫣嬅的歌喉。
这趟别院之行，他最满意的便是能够听嫣嬅唱歌。尽管嫣嬅不过是南乡公府豢养的歌姬，可是这声音之婉转动听，是霍靖两世为人所见识过的最为美妙的。
也不知道，嫣嬅是如何流落到南乡公府的。如果不是犯官家眷，籍没入乐籍，倒是不妨跟王增书开个口，要过来自己欣赏。
霍靖念头刚起，随即又暗自嘲笑自己的想法。
看，他也不过是在这个世界过了六七年的时间，思想却越来越被同化了。
人生而自由平等的观念，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时间从他的脑海之中抹去。
究竟此生是镜花水月，还是前世才是一场幻梦？
霍靖的心神恍惚了一瞬间，随即恢复如常。
庄周梦蝶也好，蝶梦庄周也罢，总之，活在当下。
————————————
吃了饭，看了乐舞表演，赏了花，还兄弟切磋了一会儿，这一趟盛泽别院之行，也就到此告一段落。
宫门有下钥的时间限制，因此霍靖等人也没有盘桓太久，便回宫去了。
到了致远居，四顺带着宫人服侍霍靖沐浴更衣。
“方才高内官遣人来说，滇马已经打点好，只等殿下派人去牵。”四顺说道。
“哦？”霍靖眉梢一挑，随即一笑，道，“你不如派人，直接跟三哥说去吧。不过，明后日记得提醒我，找个父皇在母后那里的时间，去给母后请安。虽说兄弟之间，借马不是大事，但总要跟父皇禀报一声才好。”
他才不会承认，他是要在皇帝面前给霍竳上点眼药呢。
就算不是大事，可他也是被算计的人。若是此番忍让了霍竳，只怕以后霍竳还要蹬鼻子上脸，这可就不好了。
“对了，给宋扬威和谢微墨放一天假，再各赏二十两银。今天他们跟着我出宫，也是处处提防小心，难免劳累。”霍靖又道。
四顺笑道：“是，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