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四皇子霍竣，他爽朗一笑，道：“大家也都知道，我平日里就喜欢摆弄乐器，便也只能以乐器助兴了。之前我得了一支玉箫，出自陶望之大师之手，倒也算得上一件佳品。”
霍竣的兴趣爱好倒是随了皇帝，都是艺术爱好者。
“陶望之是谁？”坐在霍靖身边的五皇子霍端悄声问霍靖。
霍端对音乐没有多少喜爱，自然也不知道陶望之是何方神圣。
霍靖同样对音乐无爱，不过因为皇后的缘故，倒是对陶望之略知一二：“陶望之先生是前朝名将陶侃之后，酷爱玉器雕琢，尤擅乐器，玉笛、玉箫都是世所罕见的上品。”
霍端叹了口气：“哥哥们果然是出手不凡。”
霍靖心底也默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霍靖是因为前世的小市民心态而感慨贵族的高端游戏，颇有些“朱门酒肉臭”的挥霍之风，而霍端则是因为他生母出身低微，无母族支撑，在珍品贵重之物方面自然是远远不及其他皇子。
霍端倒也没有避讳自己的短处，直言自己并没有什么珍奇之物，又笑道：“我便也从自己的年礼之中，拿东西来凑趣吧。我有一套善琏上进的湖笔，绘着梅兰竹菊，倒是颇有趣味。”
霍端的年礼跟同安王霍飒的年礼，那可不能同日而语。一来霍飒已经是郡王之封，自有品级限定，二来霍飒毕竟是皇长子，母妃出身较高，又娶了范阳卢氏的嫡长女，更是体现着皇帝对长子的重视。小透明霍端一向都不在皇帝的眼中，自然下面的人也不会对他的年礼多用心。
不过，那也不是霍靖需要担心的问题。
霍靖现在有点犯愁：他需要拿什么出来呢？
金银珠宝，好像太过俗气；笔墨纸砚，又仿佛跟霍端冲突了；至于孤本、宝剑之流，那也不该说。
好像……他刚从皇帝那里顺了一匹滇马？
霍靖心念一动，看到了霍竳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心头微跳。
原来霍竳是在这里等着他。
不过，霍靖倒没打算直接将滇马拱手相让，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兄长们珠玉在前，我倒是有些自惭形秽了。我原年纪小，并不如同哥哥们见多识广，品位高雅，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选何等物品。”
霍竳欲言又止。他倒是想让霍靖说出滇马来，可是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二皇子霍竑倒是仿佛与霍竳心有灵犀一般，道：“听闻前几日，父皇赏赐了六弟一匹从滇地进贡而来的宝马。却不知道，我们能否有幸接触一二？”
听到霍竑所言，霍竳喜上眉梢。
“二哥倒是消息灵通，此言非虚。”霍靖倒是面色如常，顿了顿，才说道，“我本想以此为彩头，却又恐辜负了父皇对我的一片慈爱之心，不若便以这宝马两个月的使用权限为彩头吧。”
霍靖的视线从霍竳的脸上掠过。
哼，我知道你眼馋我的好东西，但是我就不想给你！
霍竳一时语塞。他没想到，霍靖竟然会如此破局。
不过，能过瘾也是好的！
霍竳情绪恢复如常，又道：“既是赏花宴，那莫不如行律令吧？就以这梅花为题。”
律令是大凌贵族男女行酒令时最为喜欢的类型，毕竟诗词歌赋总是显得颇有格调。再者说，霍竳虽不擅长策论，但在诗歌方面却还有几分才华。行律令对他而言，并不算短板。他既然觊觎滇马，自然是想要赢得彩头的。
在场众人，倒也没有反驳霍竳所言。有宴行令本是常事，而律令又是贵族最为偏爱的一种，并不出格；流光阁遍植梅花，景色繁盛，该当吟咏，合情合理。
“我自荐来做‘明府’，不知大家有没有意见？”霍飒先声夺人道，“我也不讳言，原本我就是个粗人，对诗文之道并不擅长。这彩头我便拱手相让了，也不参与争夺。”
“明府”负责监督行令游戏的全过程，通常是席间最有威望者担任。霍飒的举动，看似大度，实则不过是想在兄弟之中树立长兄威信，体现长兄地位。
霍飒的举动令霍竑和霍竳有些不快，不过霍飒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霍竑顾及自己的如玉公子人设，霍竳又有着谋夺滇马的私心，也就没有反驳霍飒。
于是，霍飒顺利成为“明府”。
除了“明府”，行令还有“律录事”和“觥录事”二职。“律录事”又称“席纠”或“酒纠”，负责宣令、行酒、判断是非对错；而“觥录事”又称“主罚录事”，负责跑腿，执行罚酒的任务。
通常情况下，“律录事”由名伎充任，红袖添香，岂不美哉。只是，皇子小聚，席间更有霍靖这般未成年人，霍竳自然不可能真的找名伎来，而是寻了南乡公府的家伎充任。王增书则是自告奋勇担任“觥录事”之职，毕竟这是南乡公府的地盘，南乡郡公世子王增程不便参与年轻人的玩乐，也只有王增书身份和年纪都合适。
充任“律录事”的南乡公府家伎，名唤嫣嬅，瞧着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形窈窕，面若桃李，生得一副好相貌，嗓音也婉转动听，想来在歌唱方面也颇有技艺。
霍飒对嫣嬅道：“既是令官等人都定下了，那便开始行令吧。”
“明府”发言，“律录事”起头，待参与众人每人都说过一联，后面便是自由发挥的时候了。
嫣嬅点头称是，先是对众人福身一礼，又曼声道：“方才诸位贵人道行律令咏梅花，那奴家便僭越开始了——寒梅落庭榭。”说罢，嫣嬅举杯浅饮一口。
接下来是霍竑。这样的联句对霍竑来说并不算难，他不假思索道：“暗香浮楼阁。晓行天欲雪——”
一旁的霍竳早就跃跃欲试：“暮至云已散。寒英飘冥色——”
霍竣思索片刻，说道：“早梅映楚天。窗外疾风骤——”
霍端也是思忖了一会儿，才接道：“轩内香薰暖。风雪交加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