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的霍靖,继续着昭文阁和演武场的偃文修武的皇子生活。
只是,他变得更加沉默。
沈元德觉得,经过刺杀之变的霍靖,变得更加沉稳,有皇家风范。
傅正则和牛福认为,游过生死边缘的霍靖,变得更加内敛,像青霜藏于剑鞘。
只有五皇子霍端,对霍靖悄悄说:“六弟,你怎么不喜欢笑、不喜欢说话了?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活泼的你。”
霍靖定定看了一会儿霍端,嘴角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五哥,最近你先别跟我说话。过一段时间,我就好了。”
霍靖只是暂时接受不了穿越之后危机四伏的命运。
他怕死。他很惜命的。
可是,原本可以拥有安稳一生的他,一觉醒来就不得不卷入皇权争斗的泥淖。
甚至,他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金手指的普通人。面对生死,他做不到完全冷静。
在遇袭之前,他无数次告诫自己,要努力成长,那只是因为他看多了小说,知道以后自己会有危险,可是也没有真的认为会多严重。
在遇袭之后,他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
他不知道该对谁倾诉,只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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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霍靖学完了半本《诗经》,他还是一副少言少语的样子。
皇后有些担心,可是该说的话她都说尽了,该做的事情她也都做完了,然而霍靖从来都是谢过她的心意,然后依旧寡言。
皇帝也有些心疼自己的小儿子。
内侍监高政是皇帝的心腹,他见皇帝因为六皇子之事愁眉不展,便进言道:“六皇子待在宫里,总是避免不了之前遇险的环境。不如,让六皇子出宫散散心?小孩子心性善忘,或许六皇子便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皇帝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便向皇后提及此事。
皇后意动,却又犹豫道:“只是,小六出宫,能去哪里呢?”
皇帝思索道:“母后喜欢在观音寺修行,只是寺内多是女尼,又无甚好风景,不合适。”
“……”幸亏皇帝脑子没糊涂。皇后可不愿意让太后接近自己的儿子。
本朝太后姓杨,出身弘农杨氏,是先皇继后、皇帝继母。作为先皇元后之子,帝后与太后之间不过是面子情。
皇帝也迅速反应过来,哂笑一声,想起今早刚看到皇后父亲的请安奏折,便又说道:“不如,就去淮阳郡公府上?你母家对小六定然不会有亏待。”
皇后一喜:“多谢陛下!”不枉她给母家去的信!
“这又没什么,”皇帝见皇后极为高兴,心情也好了不少,“淮阳郡公府上有不少与小六同龄的孩子,人多热闹,也能让他放松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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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靖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
经过小半年的昭文阁学习,他逐渐加深了对这个朝代的认知。
本朝国号为凌,皇室源出平阳霍氏,在大凌未建立之时,便已是世家。
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应该是穿越之前世界的平行时空。
他所熟知的中华文明,在汉朝有所变化。
汉武帝时期,声名鹊起的少年将军霍去病并没有英年早逝,而是活到了七十岁。霍光没有机会成为刘弗陵的顾命大臣之首,霍家也没有灭族之祸事,因为霍去病扶持表弟刘据,顺利继承了武帝的皇位。此后,随着汉朝国祚绵延,平阳霍家同样成为世家望族。
四百年后,汉帝国因为地方割据势力而土崩瓦解,进入长达两百年的乱世。平阳霍氏,就在乱局之中异军突起,由北向南,逐渐统一华夏大地,建立大凌。
如今,大凌立国已逾百年,制度与魏晋南北朝和隋唐时期有相似之处。
例如,世家并起。
霍靖的母亲出身陈郡谢氏,是大凌为数不多的文武兼备的世家门阀。
陈郡谢氏跻身世家之列两百余年时间,算起来与平阳霍氏的崛起是同时期。
谢皇后的父亲淮阳郡公,谢安石,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是少见的文武双全。谢安石不满三十岁便为冀州刺史,而又临危受命,授车骑将军,率军抵御北方突厥来袭,以军功得封公爵。
霍靖对帝后的安排很满意。
他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太过紧张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绷得太近,对他来说并非好事。
而且,他也想交朋友。
作为住在深宫的年幼皇子皇子,想交朋友其实并不容易。
首先,他的兄弟是潜在的皇位竞争者,不背后捅刀子就算好的,想要再多感情?没门!
其次,他平时能见的除了自己的亲兄弟,就是他爹娘,还有侍奉的奴婢,没有适合当朋友的对象。
可能有人会反对:难道奴婢就不配跟皇子做朋友?
可能配,但是不可能做朋友。
别说那些人人平等的话,在这个时代,那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阶级局限的。
小燕子和永琪,漱芳斋的明月、彩霞,小桌子和小凳子,只能是《还珠格格》里的荒诞剧情。
霍靖希望能在淮阳公府交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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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召见了自己的大舅子。
皇后召见了自己的娘家嫂子。
两个人安排许久,才放心让霍靖出门。
于是,六皇子霍靖,轻车简从,到了淮阳公府。
淮阳公府开中门迎接。
霍靖的车驾直接进了淮阳公府。
从车上被自己的首席大内侍四顺抱下来,霍靖看到了淮阳公府有品级的大小主子们。
“臣拜见六皇子。”一堆人对他行礼。
尽管霍靖没有摆出皇子仪仗,可是淮阳公府却没有短缺半分礼数。
毕竟,霍靖是皇子。大凌律,皇子仪同亲王,尊贵非常。
霍靖谁也不认识,只能挥了挥手,奶声奶气道:“不必多礼。”
“谢殿下。”淮阳公府众人才起来。
“请殿下入内。”淮阳公府为首的老者说道。
这老者脸面容长,蓄着不长不短的胡子,身着暗花竹纹细麻布圆领袍衫,看上去年逾七十,却依旧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行动之间皆是挺拔如松柏之态。
这应该是淮阳郡公谢安石。
霍靖点点头,跟着谢安石进了淮阳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