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两点一线的生活似乎始终伴随着我们的成长。小时候是学校、家,长大后是单位、家。每一次可以放纵自我,换个地方呆呆的时候,都会让人特别的期待。
开学一个月后,我爸突然给我在学校请了近十天的长假。也没有具体告我是做什么,便带着我上了一辆面包车,直接回了老家。
不过听到可以不用去学校,还能回老家住一段日子,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大好。终于可以摆脱两点一线的生活,到老家去玩玩儿了。
我的老家在文水,少时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家里人经常会带着我回去,那里到现在都还有一套院子在。我妈告诉我,每次回去我最喜欢的做的事儿,便是去院子里的田地上拔萝卜和掐西红柿吃。虽然我记不清了,可是却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照片。
比如我扒在比我自己还要高大的冬瓜上,爷爷晃动着藤蔓,给我当秋千玩儿;比如将头趴在翁里,喝着从井里打上的水;再比如老家的亲戚孩子,一起坐在门庭下,磕着拳头大小大的西瓜啃咬。说也奇怪,我记不得这些画面,但却仍旧记得萝卜、西红柿、西瓜、井水的味道。
而等到再次站在院子之前时,我却看到了大门之上拴起的白布,门前的白灯笼,以及坐在门庭下,放声哭泣的奶奶。
当时的我不明所以,下车后径直跑到了奶奶身边,拍打着她的后背。
“奶奶,奶奶,你怎么哭了呀?”
谁知道听完我的话,奶奶哭的更加的凄厉了。还冲着我摆了摆手,也没有答话。
这时候我妈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带我进了院子,走到了一边没有人在的屋子里。
“浩澜,你听妈妈说。爷爷死了,咱们回来是送爷爷走的。所以不要去打扰别人,也别跑远,就在院子里玩儿好吗?”
“好的。”
虽然我对死这个字理解不多,但也知道死了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再也不能架在爷爷的腿上骑马;再也不能做了错事躲在爷爷身后;再也不能让爷爷给我推冬瓜秋千,以后爷爷更无法再看我长大成人了。
“浩澜,这是你出生的那年,正好北京举办亚运会,这是当时的吉祥物,叫“盼盼”。”
“好了,好了,孩子能犯多大的错儿?骂两句得了。”
“浩澜,给你五块钱,去给爷爷买一罐糖水罐头,剩下的自己留好了哈。”
没了,这一切都没了。
关怀,宠溺,抚慰,嬉闹,和爷爷在一起短暂的时光中,那一幕幕的回忆,宛如玻璃破碎般,崩裂了满地。独独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怀念,怀念我模糊不清记忆中,依然清晰的刚毅脸庞。
从这一刻起,我突然变得很怕死。害怕到夜不能寐,思之混沌。有时候我也会想,所谓的“怕死”,到底是害怕什么呢?留恋这红尘之间,花花世界?还是怕被世人忘记,成为无名的过去?
每一次我这样问我自己的时候,总会坚定一个答案。我怕的是虚度时光,碌碌无为。更怕有所牵绊,徒留遗憾。
渐渐的,我学会了化悲痛为力量。将每一次“怕死”的伤感,转变为奋进的动力。
可是爷爷,终究还是离我而去了。离去的这样突然,在我仍旧懵懂的年代。或许不能看着我长大,也会是他的遗憾。毕竟当初的他,是多想要有一个孙子呀。可现在,他在长江头,我在长江尾,终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只剩模糊不清的怀念,只有依然清晰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