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中最能懂得若竹寂寞的,一定是翟珂。
“主子,属下带您走吧,离开皇宫,去很远的地方,可好?”翟珂已经想好了,只要若竹一点头,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带她离开--哪怕要冒很大的风险,哪怕有性命之忧。
可若竹没有答应。她怎会不想越过那道厚厚的宫墙啊……可是她不能任性,她的身后是一整个珞国--这就是和亲公主的悲啊。
若竹嫁到云国这些年,珞国国泰民安。大概是出于对她的愧疚吧,云璟还对珞国格外照顾。
而这些,都是一个女孩用青春换来的。
“初入宫时,从长清宫到玄武门的路我走了无数遍。一道宫门的距离啊,或许这一生都跨不过去了……”
“主子,难过的时候便哭出来吧。不论什么时候,还有属下陪着您。”翟珂突然觉得长清宫很好--在这冷清的宫中,翟珂有种若竹是属于自己的错觉。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一直陪着若竹,保护若竹。
“皇上您瞧,臣妾就说皇后娘娘和这个小侍卫苟……”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长清宫的主殿门被推开,婉贵妃和皇上带着宫女太监闯了进来。
云璟冷冷地瞥了百里婉婼一眼,打断了她的话:“你闭嘴。”他看到若竹眼眶泛红,翟珂正用帕子为她拭泪。云璟看得刺眼。
翟珂愣了一下。他刚想解释,看到若竹保持沉默,明白这里没有他的话语权,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你搬回璟仪宫吧。”沉吟良久,他说。
百里婉婼急了。璟仪宫向来都是皇后的住所,她还指望有朝一日能搬进去住呢。
“皇上--这事儿有辱皇家颜面,可不能就这样过去呀。”
云璟没有理会百里婉婼,他转向翟珂,道:“至于你--翟珂--斩了罢。”
“奴才领罪。”听了云璟的决定,翟珂舒了口气。只要她没事,怎样都好说。
若竹早就料到,她出现在家宴上,必将再次卷入后宫的斗争中。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且慢。”若竹取出一块免死金牌,“这是臣妾刚入宫时太后娘娘赏赐给臣妾的,不知可否抵翟侍卫一死?”
令牌如假包换,云璟不能否认。
百里婉婼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都可以相安无事。
后来,翟珂离了盛京,若竹也搬回了璟仪宫。听说翟珂是被云璟派去镇守边疆,但大家都清楚,就是把翟珂流放了。
告别前,若竹派人给翟珂捎了句话:
“翟珂,谢谢你陪我走过一程。”
--
景和三十六年,若竹已四十有余。在宫中熬了一年又一年,若竹的青丝染上了白霜,身体也越发不好了。
午后的阳光温暖,她由婢女搀扶着在御花园散步。
“御花园倒是热闹。”若竹瞧着几个宫人聚在一起,“不知他们在聊什么。”
“宫里最近都在传,一位边塞将军在战场上殉职了。他战功赫赫,凭借自己的能力坐上了将军之位。”那婢女答,“听闻他死时手里还攥着一块绣了竹子的帕子。”
若竹的心一紧,声音颤抖:“那你可知……他姓甚名谁?”
婢女头一回见一向淡然的皇后如此紧张,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结结巴巴地回道:“奴婢……奴婢不知将军的名,只知他姓翟……”
没过几日,宫中传出皇后娘娘病逝的消息。
因为十四岁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一个人,若竹觉得自己这一生很圆满了。
至少她走的时候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