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正当空,空气中仿佛散发着香甜的酥油味。江河的馋虫一下便给勾了出来,登时苦着脸,作出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惨状,哼哼唧唧的:“依依姑娘,前面那间四方楼,我们进去歇歇脚可好?顺便慰劳慰劳这可怜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依依和蓝萱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一顿饭轻易便打发了。待三人从四方楼走出,江河边走边说道:“这家麼些烤肉确实风味独特,与木府的又有些许不同。日后让公子他们试试,一准喜欢。”
想了想江河又认真道:“依依姑娘,你吃得太少太清淡了,或许可以多吃些肉……你最近又瘦了,公子可心疼了。”
“这倒是真的,妹妹。你必须增强体质了。”蓝萱也附和道,把“必须”两字说得很重。依依一时没明白过来,只是点头。
拐个弯,他们走上了一座单孔石拱桥,桥下流水淙淙,逶迤而去。桥边数株高大的冬樱花坠满枝头,红艳艳一片,迎风摇曳,千娇百媚。
这时对面一阵混乱,有两个人架着一个鼻子流血不止的人,急匆匆奔往左边前方的一户人家。
蓝萱从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脏兮兮的短褂,经年风霜侵蚀而干枯的面容,很快判断出:“他们是马帮。”
“马帮?”江河不解。
“我们上去看看。”依依拉拉蓝萱。
“正是。要知道西南区域山高水急,险峻崎岖,无法航船驾车,不得已只能徒步运输。因此,人和马的脚步便共同踩踏出一条艰辛无比,危险重重的运输道路。他们驮运着糖、盐、茶、铜等货物,从云南各地前往吐蕃、黔、巴蜀等处进行贾贸交流。这种运输方式就叫马帮。*适才那个穿着白羊皮比甲的汉子是马锅头,也就是马帮的首领。”
“原来如此。”
“因为此行当凶险万分,生死一线。故而马脚子们大多来自贫寒人家,迫于生计只得做起马帮。他们常年风餐露宿,无惧严寒酷暑,以血肉之躯踏遍一个个高山险谷,还不时要与劫道的山贼拼斗……据说他们的家人每每送亲人出门,都是一场生离死别,谁也无法知道能否等回亲人……”
说着话的功夫,三人已来到那户人家门口。
一个学徒模样的人在比手划脚说着什么,那马锅头急得搓手顿脚,团团乱转。或许是病人身上味道太大,周围人都掩着口鼻。
依依上前问明了缘由。原来是这家医馆的郎中出诊未回,学徒学医日子尚浅,不能给人看病。
病人坐于地上,斜靠在门边,同伴紧紧扶着。依依见他微闭双眼,两颧部赤红。便让病人伸出舌头,果然,舌质红绛,少苔,便放下心来。侧过身去,掀起披风一角,用力撕下里面白罗裙一片裙角,叫江河到冰冷的河边沾湿,再垫在病人的后脖处。又让那学徒把大蒜数瓣捣烂,再把大蒜泥敷于病人两脚脚心的涌泉穴,复又撕下两片裙边,利索地给他缠在脚板上,包扎好。只见两只脚皆布满老茧、旧伤和新伤。依依似乎见到茫茫天地间,一对马帮攀山越岭,年复一年,在孤独寂寞中出生入死,身后只洒下“叮当”的铃声……
大约一炷香功夫,鼻血止住了。四周一片欢呼。
“只是止住了鼻血,病还需等郎中回来诊治。”依依对马锅头说道。
马锅头点点头,扶起病人和另一个马脚子一同向依依施礼道谢。
依依问江河要了一些碎银,当是病人的诊金先付给了学徒。
马锅头几番推辞不下,只得再次施礼言谢,接受了依依的一片心意。
三人心情愉悦,跟着阳光,信步闲逛。
可没过多久,江河见到路人不时向依依撕破的留仙裙投来诧异的目光,心里有些不忿,依依却无事人一般。
“依依姑娘,我们是否要先回去了?或许公子早已在等着你呢?”
“是啊,妹妹,我也有些乏了。回去吧,下回再逛不迟。”蓝萱善解人意。
“哦,也好。那下回我们可要逛个够。”依依有点意犹未尽。刚要往回走,蓦地停住了脚步,“我们该如何回去?”
是啊,该如何回去?三人晕头转向皆愣在当场。
“依依。”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一筹莫展之际,白衣公子和高畅仿佛从天而降,笑意盈盈来到跟前。
“檀郎,你怎么来啦?”依依很是惊喜,眼眸闪闪。
“我若不来,你们如何回去?”白衣公子柔情万种,牵起依依的手,满心满眼只有她。
“公子,这可不怨我们。这大硏城太诡异了,都差点没把我们给困住啰。”
“大硏城没有城墙,无法正面抵御来犯之敌,故以此种方式来迷惑,困住外敌,从而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这可是麼些人祖先的非凡智慧,轻易岂能解得了。”
“如此说来我们不算丢脸?”
“不算。”
“公子,依依姑娘可了不得了,都能行医救人了。”江河是愈来愈钦佩这位未来的少夫人了。迫不及待给自家公子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适才之事。
“依依自然是极好的……”依依不仅是极好的,还是这人世间所有的美好!而这人世间所有的美好还是我的!白衣公子眉眼溢满笑意,心满意足,越发牢牢地牵着依依的手了,一刻也不愿放开。
“是的,公子。一点不错。”江河想起依依救人的光景,看着眼前文文静静的未来少夫人,甚是同意地点了点头,复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依依被他们主仆二人如此旁若无人,适情率意的溢美之语惊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只把眼睛看向街角那棵傲然的腊梅,朵朵藤黄,含苞欲放,幽香徐徐。
这边高畅觉得奇怪,怎的蓝萱见到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目光只投向别处,似乎有意在躲避他呢。
“蓝萱,怎么了?可是我哪里做错了?”高畅有些纳闷,上前靠近了一点,低声询问道。
蓝萱腼腆了起来,只一味摇头,脸都不敢转过来。
“这是怎么了?”高畅一脸茫然。
江可一旁叉着腰,笑得见牙不见眼:“哈哈哈,高畅大人,今日我们去看别人成亲来着。”
闻言,依依面如胭脂轻点,心似猫儿乱蹦,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慌乱垂下眼睛,躲避着这耀眼的阳光。
成亲?高畅微怔,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犹豫的目光转向白衣公子。
成亲?白衣公子呆了呆,抿了抿嘴,长长的睫毛微抖了一下,内心沉浮了起来。他是如此渴望能和依依成亲!能和眼前这个世间最美好的可人儿成亲!这种渴望也只有他自己方能明白是怎样的炽热!怎样的深入骨髓!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如今的他能吗?他能和依依成亲吗?
白衣公子一时间愁肠百结,惆怅难言。这会子暗暗瞥了一眼依依的芙蓉面,心里不免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抿了抿嘴唇,只是紧紧地牵着依依的手,紧紧地牵着……
此时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起来,连两旁光秃秃的柳枝都静立不动,似有无限的怅惘寂寥。
江河这时眼见自家公子的不同寻常,一边懊悔自己的鲁莽,一边庆幸依依姑娘正在迷迷糊糊地想事情,并未发觉自家公子的情绪,要不然,怕是会多心呢。
就这样,一路上几个人都不再作声,各怀心事,茫茫然回到了木府。
注:出自百度关于马帮的资料整合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