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猴人脸上挂了彩，应该是被刚才跑出去的那几只猴子抓的，我把头转过去憋笑。
“一个白衣服的小孩，个子不高，脸白白的，你们有看见吗？”那人满头大汗，一脸焦急。
“看见，好像是往那边跑了。”我给他指了个别处。
“是吗？”那人似乎有些怀疑。
“那孩子确实有些怪异，不像是你的孩子。”师父开始套他的话了。
“你这不是说笑吗？我一个粗人怎么能生得出那么秀气的小孩，他是我从山里捡来的。”耍猴人解释道。
大概是两个月前，天气还很炎热，他在山里抓猴子，结果遇到那个小孩。
当时小孩和一群猴子在一块儿吃桃子，他觉得奇怪，因为这座山里的猴子野蛮凶恶，经常伤人。
有些进山采药的，打猎的，甚至只是过路的，只要被这群猴子发现，就会抢这些人身上的盘缠，像强盗一样，很不讲理。
一个瘦弱的小孩和危险的猴子待在一起，很不常见，在他捕捉猴子的时候，顺便把小孩也抓住了。
问他什么，他也不说话，还想跑，结果不小心误伤了他。
“我看见他的伤口自己好了，觉得很神奇，就把他带在身边，养着他。”耍猴人说完挥挥手，“不和你们闲扯了，我得赶紧找他去。”
说完就朝我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罗盘还在我手上捏着，我问师父怎么走，他说继续跟着罗盘的方向。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继续跟着那个小孩。
在城镇里没有待几天，转眼又钻进了山里，耳边少了人的吵闹，却多了鸟兽虫鸣。少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但多了几分自然的清新与安宁。
我又开始留意地上野兔留下的痕迹了，不吃到野兔肉，我就不姓何！
最终野兔是没找到，却找到了那小孩。
在看到他的时候，我才知道耍猴那人没有骗我，这个小屁孩真的有些不同寻常。
他正蹲在地上，跟一只猴子互相对视着，一人一猴面对面，场面很是诡异。
猴子怪叫一声，转身跳到树上跑没影了，小孩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好像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老跟着我？”他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谁跟着你了？我们这是顺路。”我把罗盘收起来，向他靠近，结果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眼睛一直望着师父。
“你叫什么名字？”师父问他。
“山海。”他似乎有些不确定，但还是说了出来，“可能是叫山海，不过叫什么都无所谓。”
“你的家应该不在这里，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师父对他的态度一直也挺奇怪。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卷起山海的发丝。
“不用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他打了个冷颤，“我去别处。”
“要一路吗？”师父居然在邀请他，“我们可以同行，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山海低头犹豫，我急忙跳出来：“这样不好吧，他一个小孩跟我们上路太危险了，要吃很多苦的。”
师父捏着我的耳朵把我拽到一边，又对山海说道：“你至少不用饿肚子，在你找到想留下来的地方后我们就分别，如何？”
我还没张嘴，山海抢在我前面点了点头：“好。”
就这样，我失宠了。
自从山海跟着我们之后，他就一直粘在师父身边，走路还要牵他的手，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有说有笑。
我呢，成了伺候他们的人，饿了我去摘野果，渴了我就去打水，冷了还要把我的衣服给他穿。
时间一长，我撂挑子不干了！
“你今年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脾气。”师父用手敲我的头。
“我哪儿知道我多大了？这和年龄有关系吗？他的来历都不明，你还对他那么好。”我实属委屈。
“你今年十六了，那个葫芦就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师父说道。
“啊？我生日？我怎么不知道。”我愣住了，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过过生日，师父也从来提过这事，为什么这次他要送我一个葫芦呢？
师父盯着我看了很久，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严肃过。
良久，他开口问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上次给你送的礼物了吗？”
“上次？”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等等！师父上次有送过我生日礼物吗？
“去年，我们在山里遇到一只虎怅，我用它的牙给你做了把骨刀，你忘了吗？”师父的神情有些悲伤。
我没有回应他，因为我想不起来，我只知道骨刀是他送的，但具体是什么时候，我没有一点印象。
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想不起来？
“好了，别太在意，这段时间你太累了，多注意休息就没事了。”师父忽然咧嘴一笑，可他脸上的笑容太勉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时，山海开口了：“我要吃鱼。”
我看着他：“给你两个嘴饼吃不吃？”
之后的几天，我们没再按照罗盘的方向走，是在按照师父的意志走。
山海还是很黏着师父，而我则经常看着骨刀和葫芦发愣，一种怀疑人生的愣。
在师父那天提起生日的事之后，我很惊悚地发现自己除了自己的生日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印象。
我从哪儿来？为什么我叫何安？我是从几岁开始被师父养大的？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黑暗包裹，冰冷，窒息，还有一股难以描述的失落。
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师父有事瞒着我。
天黑前，我们找了个地方休息，我借口去解手，一个人跑到河边继续发愣。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海破天荒地找到了我。
“我叫山海，但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给我的，也不知道我父母是谁，我一开始的记忆就是在流浪，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苦，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
山海坐在我身旁，抬头望着月亮。
他从来没有对我讲过这么多的话，又或许，他根本不是在对我说话，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一刻，我竟然觉得他和我很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