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苏倾城所料,李长青纵然宠爱贾婉,但却不是宠妾灭妻,眼瞎心盲之人。只要稍微状似不经意般向他透露些许苏倾城的境况,他自然不会容许她这个名义上的正妃被妾室奴仆踩在脚下。但凡文王要查,就算整个王府都是她婉侧妃的人又怎样?她可以手眼通天,可文亲王才是这个府里真正的主子。
“王妃,王妃!王爷那边派人往咱们院子里送了好些东西呢!金银玉器,绫罗绸缎,还有一箱药材!”
“知道了,沉香。让他们把东西直接搬进咱们的库房吧,等有空了我再去看。”
“是。”沉香看看苏倾城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叹一口气,掩上了书房的门。
苏倾城知道,所谓金银玉器和绫罗绸缎,不过是些珠宝首饰与布料罢了。锦缎还能扯出来做几身衣裳,可那些首饰却无法变卖。若真想在这里立足,没有实打实的银子是万万不能行的。
虽然这回李长青查了后宅的事情,给她这些财物作弥补,最多也不过是表示了一下他这个王爷还记得府里有个挂名王妃,能保证府里的奴仆们见了她不再逢高踩低,苛待她罢了。要想真正立起来,风风光光地走到他面前,恐怕还是少不了自己多做打算。
首先是银子,没有银子,今后要如何在府里打点奴才,扳倒贾婉?扳不倒贾婉,又如何让李长青爱上她?一个人的心没法同时彻底地装下两个人,如果不能成功让他移情别恋,恐怕她再也没法救慕容珏。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身为一个只精通琴棋书画的世家闺秀,云绮大概只有绘画还能拿得出手了。
苏倾城铺开一张宣纸,不紧不慢地磨起了磨。很快,一位被称为岚公子的画师的画作将会被全京城的夫人小姐们追捧,一笔千金也不为过。不过,这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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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倾城的日子很悠闲。自从上一次卖惨过后,府里的奴才们倒是不再为难她了,或者说至少不会在明面上为难她。在丫鬟沉香看来,她家王妃每日除了在书房里看书作画,就是在院子里喝茶赏花。她们主仆的一日三餐自是没人再敢克扣,有了药材,沉香被打肿的脸颊也看不到痕迹了。
但是实际上,苏倾城的心里快急疯了。
她不知道她在魂灯幻境里穿梭时,现世的时间是怎样计算。可是要让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男子一下子爱上自己,哪里那么容易?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上一次在沈慎之身上花费了几个月,而这次的李长青已经心有所属了,定是难上加难。
自从有了苏倾城的画作,沉香每天都是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抱着她前一天画好的画去卖。还得偷偷摸摸地避开人,趁守门的人换班的时候在角门溜出去,等天亮了再混进出府买菜的婆子里面回来。一来二去的倒也摸清了门路,多多少少赚了几百两银子。
苏倾城用落款是上一世的名字,单取一个“岚”字,较为中性,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可是,这种表面上的平和,迟早是要被打破的,婉侧妃也是早晚要与她撕破脸的。
这日,沉香如往常一样,带了苏倾城的画拿到店里换银子。平日就算路上耽搁了时间,辰时左右也一定能回来。偏偏今日,比往常迟了近一个时辰了也不见沉香的影子。
苏倾城心下暗道不好,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估计今天要有场硬仗要打。按律法来讲,苏倾城这种身份的后宅妇人是不能让自己的墨宝画作等东西流落在外的。女子不比男子自由作主。
这些和闺阁小姐的刺绣香囊一样,都属于私人物品。更何况她直接让沉香带到铺子里买卖,没人注意倒好,一旦被发现,是会有损名声的。
“静观其变吧。”苏倾城自言自语地长叹一声。“其实也未尝不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果然,一刻钟后,一个面生的小丫头来报,说王爷有事请王妃过去一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苏倾城深吸一口气,自己换了身得体的衣裳才去。
再次站在李长青的书房门外,她嘲讽地笑了笑——原身嫁入王府三个月,竟然只见过王爷夫君一面,来书房两次都是被问罪!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了吗?苏倾城冷笑,除了李长青这个王爷还算赏罚分明明察秋毫,整个王府给她的感觉都很不好。
心里突然生起一阵烦躁。
刚刚去给她传话的丫鬟引她进去,向书房里的两人行礼,“王爷,侧妃,王妃娘娘来了。”说完便恭恭敬敬地站在贾婉身后,一脸挑衅地看着苏倾城,好像在告诉她:“得罪了我们侧妃,今天你死定了。”
丫鬟沉香跪在地上,看到苏倾城真的来了,身子又不由地颤了颤,王妃这么好的人,不说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情分,就说她亲自去给她抓药……她真的不想连累王妃啊!
苏倾城给文王李长青恭恭敬敬行过一礼,向沉香投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就朝婉侧妃贾婉走去。
她柔柔地问道:“侧妃,可以让一下吗?”
原来,贾婉向来专宠,苏倾城又如隐形人一样,她就早就把王爷身边的次主位当成了自己的,王府的奴仆们也早已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错。就连李长青一下子都没意识到这是何意,他很少留在内院,对这些女眷的尊卑规矩并不熟悉。
是以,在场的所有人都向她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苏倾城感觉自己简直要被气笑了,难不成要让她一个明媒正娶的王妃像一个妾室一般坐在他们二人下首?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对夫妻?
多年的良好教养和宫廷生活让她不会轻易将喜怒表现在脸上,此时更是按捺下不满。
她低垂眼睑,浓而长的睫毛遮下一片阴影,眼神晦暗不明,又好似有隐隐水光浮动。一边向下首的位置挪去,一边轻轻说了一句:
“侧妃才是与王爷举案齐眉的人,是妾身想差了,不该循规蹈矩……”
贾婉一听这话,惊得立马站了起来。什么“举案齐眉”,“循规蹈矩”!正妻与夫君恩爱和谐才叫举案齐眉!正室与夫君平起平坐,妾室站在下面下跪问安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难不成到了他们文王府,侧妃就要和王爷举案齐眉,王妃和王爷平起平坐倒成了循规蹈矩?万万没有这样的说法的。
李长青当下亦是一惊。是啊,他疏忽太久,纵使再不满意这位王妃,他如此做派,足以让御史参他一本宠妾灭妻。更何况……他依旧记得那日他的王妃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眸,尽管艰难寒苦,还是拿出了一份“亲手”做出的礼物送与他,怯生生地希望他不要嫌弃。
他对这个姑娘是有好感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更甚于对贾婉的倾心。比如,她举手投足间恍若天成般的贵气。再比如,那无法掩盖的书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