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之心下自然十二万分的厌烦,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说:“不如成宝兄与我们兄妹一起去找沈欢妹妹吧。她对府里的情况不熟悉,莫要出什么事才好。”语毕,也不给不给沈成宝反驳的机会,带着沈岚就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又故意走在她的外侧,生怕沈成宝跟过来时与沈岚并肩。
沈岚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小的举动,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如今来看,沈慎之这个哥哥是可靠极了!她很满意!
沈成宝刚刚跟上两兄妹,就看到一个年轻公子在二门处向他们招手,看对方衣着打扮,应当是官宦人家的少爷。“慎之!岚儿妹妹!我来给你们拜年了!”
“崔子华,不好好在自己家里待着,跑来找我们做什么!”沈慎之详装生气,面上却不见怪罪的神色,他一介商贾之子,难得能有崔子华这样出身的挚友,竟然在正月初一这样重要的日子专程跑来看他来了!
“崔公子!”沈岚显然对这位在酒楼里相识的,性格跳脱不羁的公子印象不错,正愁身后跟了沈成宝这么一个狗皮膏药,见了崔子华便惊喜万分。
“哎呦,本公子可真伤心,这天寒地冻地——专程来看你们兄妹俩,慎之你可太没良心了,还是岚儿妹妹好。”说着,崔子华“刷!”的一声打开了一把玉骨折扇,漫不经心地在身前摇着,原本清朗英俊的脸也随着他的动作,带上了几分痞气。
天寒地冻——扇子——沈岚看呆了。“岚儿妹妹啊,不是本公子说,你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总是这么盯着本公子看不太好吧——本公子知道自己玉树临风貌比潘安。”自上次醉香楼一见,沈岚的一颦一笑都好似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此刻他放在心上的人儿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崔子华只觉此时不耍帅,更待何时啊!
然而,就在自家兄长吃人一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求生欲极强的沈岚也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了。“崔公子您真是‘贵人想得多‘,小女子不过是稀罕您手里的扇子罢了。难怪今日格外的——天寒地冻呢!’’
一旁的沈慎之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岚儿,莫要再取笑子华。子华,这是我五表叔家的兄长,沈成宝。成宝兄,这位是知府家的崔大公子。”
一旁的沈成宝连忙上前见礼:“原来是崔公子。”
崔子华倒是不拘小节惯了,他摆了摆手:“既然是慎之的兄长,便无需见外。”刚说完这话,就见沈岚小姑娘正斜眼瞪他,心道不好,自己刚才哪句话没说好,竟然惹她不高兴了?难道本公子不够随和吗?他哪里知道这沈成宝与沈家兄妹的渊源,况且,若是知道了沈成宝一家子对沈岚的那点心思,还不得吐血三升!
“岚儿妹妹若是不忙,不如随哥哥来前厅一趟,看看你哥哥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崔子华赶紧转移话题。
“崔公子还带了礼物?小女先再次谢过崔公子了!”沈岚有些惊讶,这崔子华和沈慎之有交情,和自己不过是一面之缘,为何独独给自己带了礼物?
那边沈慎之可不高兴了:“哥哥?崔子华,我看你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你又不是没有妹妹,干嘛要和我来抢?岚儿只有也只能有我这一个兄长,这事没得商量!”
“行行行,你是哥哥,我是崔公子行了吧!”崔子华只觉得惊奇万分,据他所知,沈慎之总是一副人淡如菊的高华模样,何时开始从这种小事上争个对错高下了?
眼见着两位贵公子一边一个,如护花使者一般簇拥着沈岚举步就要离开,一旁的沈成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愤怒——活了二十年,他作为家里的长子被父母妹妹捧上了天,何时受过这样明晃晃的忽视?
其实沈慎之和沈岚当真是故意晾着他的,而崔子华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别人家的事情,又与沈慎之是知交,心悦沈岚,自然要顺着他们的意思来。
“慎之啊,你为了一个外人,把我这个兄弟丢在这里,也不去找欢儿,难道这就是你们府上的待客之道?”
谁知沈慎之头也不回,吩咐身边的小厮仆从:“弄墨,你多带几个人去找找沈欢小姐。”气得身后的沈成宝干瞪眼。
等一行人重新回到前厅,却发现沈欢已经在里面坐着了,只是眼睛有些红,好像刚刚哭过了。
上首的沈夫人起身招呼:“没想到崔公子这么快就找到他们俩了。慎之你也真是的,当哥哥的也不知道照顾妹妹,大过年的纵容岚儿把欢儿弄哭!沈岚,还不快给欢儿和你五表婶道歉!”
崔子华正兴高采烈地拿了他带给沈岚的礼物,要献给美人过眼,就冷不丁地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十分不悦地看着沈夫人。
王氏连忙解释:“崔公子莫怪,今日是我沈家招待不周,不过是姐妹间的一点小矛盾,说开了就好。”这口气显然是在帮沈岚辩解。在她看来,知府大人的公子新年亲自上门来拜会他们家,还专门独独给岚儿带了礼物,定然是对他们家岚儿有意,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败坏了她女儿的一桩好姻缘。
崔子华摆摆手,把礼物盒子塞给沈岚后就坐了回去,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他可不认为沈慎之这个妹妹是个任人欺负的小绵羊。
果真,沈岚深深地看了五表婶一眼,就缓缓开口:“既然欢儿表姐都告到了母亲这里,我也不得不与姐姐好好掰扯一番了,毕竟这不友爱姐妹的凶名我可担当不起。”
“妹妹何必说担不起?金陵城里谁不知道岚儿妹妹你德才不足,美貌有余?别说恶言伤人,恐怕打杀奴仆也是常有的事吧!”沈欢这话说得讽刺之味十分露骨,王氏蹙起了眉——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子难不成自己不知道?他们全家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她沈欢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指责岚儿的品行?
“欢儿姐姐说笑了,你可曾亲自见我打杀过奴仆?这种无根无据的恶意揣测,妹妹劝你想好了再说。至于欢儿姐姐为何哭着跑回来,恐怕没人比你自己更清楚的了吧。”
沈欢心里一急,不由得脱口而出:“明明就是你这个贱人抢走了我哥哥,现在又来顶着这张脸出来充好人!你们都被沈岚这张狐媚脸骗了!”说来也是难为沈欢了,她一个天天需要下地干农活的村姑,偏偏对沈岚抱着极大的敌意,如今能吧话憋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的母亲李氏想捂住她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李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沈夫人气得直拍桌子,合着她女儿什么错都没有,是她沈欢莫名其妙地跑出来辱骂岚儿!自己刚刚竟然还要岚儿亲自向她们低头认错?
“沈欢,我刚刚和你说得很清楚,当年是你们不要我在先。如今我受父亲母亲的养育和教导,已有十载有余,在我沈慎之眼里,只有一个父亲,一个母亲,也只有岚儿一个妹妹。沈府给了我一个家,可是你们给了我什么?每年偷偷跑来打着亲缘的旗号索要钱财吗?”
王氏一惊:“慎之你——他们向你索要财物,为何不告诉父亲母亲。”在她印象里,这个半路过继来的儿子不仅样样拔尖,更是对长辈十分恭谨。自从他一边跟着先生读书,一边学着打理自己的铺子,便从来不曾向家里要过一个铜板,反而还帮沈父开辟了其他几处产业。可以说,如果没有沈慎之在,沈家光靠沈父想要奋斗出今日的光景,怕还需要多费上五年的功夫。
沈慎之长舒一口气:“是的母亲。每年儿子游学归来的那些日子,他们都会有各种理由向儿子要些钱财。儿子怕他们惊扰父亲母亲,便给了,并非与您生分。那些钱财,也是从儿子管着的铺子红利里拿的,不是公中的。”
王氏闻言叹气:“娘明白的,你大了,做事更稳重,更周到。只是,这种事情不该你去做,于名声不好,况且,娘怕你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