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咬牙。
褚遂良被贬成了潭州(湖南长沙)都督,而王皇后和萧淑妃,下场只会更惨。
永徽六年十月,李治下诏:“王皇后、萧淑妃谋行鸩毒,废为庶人,母及兄弟,并除名,流岭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诏书一下,举朝哗然,唯有许敬宗同志不哗然。
他抓住机会,上书一封,“故特进赠司空王仁祐(王皇后父亲)告身尚存,使逆乱余孽犹得为荫,并请除削。”这着实能恶心出一身的鸡皮疙瘩,许敬宗高昂的声音回荡在空中。特进赠司空王仁祐,封荫下的子孙还有的在做官,臣恳请把他们全部革职查办!
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也是需要能耐的。
李治就很欣赏许敬宗的能耐。
他对许敬宗的观点持赞许的态度,先削去了司空王仁祐满族的官爵,又接受了百官的上表。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十一月初一,司空李绩拿着玺绶(玉玺和绶带),在典礼上册封武则天为皇后。
三十二岁的武则天终于成了皇后。
李治越来越喜欢她了,她对韩瑗、来济这样的人并不记仇,还拿着他们的反对状告诉李治,像这样敢说话的好官,陛下就应该重用才是。李治紧紧握住武皇后的手,会心地笑了。但韩瑗似乎并不领情,他认为武皇后之所以这么干,那是有原因的。他屡次辞官,但李治是不会让他走的。
让反对者亲眼看着他们所反对的人飞黄腾达,不是很好吗?
韩瑗是对的。
皇后之所以不能随便废,那是因为她身后还有无数姻亲,皇后一废,牵扯的不是一人两人。更为棘手的是,王皇后和萧淑妃被废之后,也不能做回普通人,她们会被打入冷宫,孤独终老。虽说王皇后没能给李治生个一儿半女,可毕竟都是在一个炕头上睡过的,说没感情那是骗人。
冷宫未必冷,冷宫夏天燥热,蚊虫到处都是,冬天很冷,也没有可供取暖的小红炉。王皇后和萧淑妃被废后,就被安排在这样一个别院。
武皇后新册立后的几天,李治忍不住对前妻的想念,跑到偏僻的别院去探望她们。
当他走进这院落的时候,他立刻被里头的场景镇住了。
院子里头,枯木的叶子早已落光,那天气,冷得能把空气冻住。院子的尽头是一间小屋,小屋的门被人用木板钉得死死的。小屋封闭极严,就像被土黄色的绷带缠绕过的木乃伊一样。唯有墙上的两个刚能送进碗筷去的洞眼,可以让人往里头看看(唯窍壁以通食器)。更令李治吃惊的是,这小屋根本就没有门,两个女人的吃喝拉撒全部就地解决,里面传出来一股肮脏的气息。
就算喂狗,也没有这个喂法吧!
李治是个窝囊的人,他想哭,他心疼得往里头瞅,却什么都看不见。
见看不见人,他朝着窟窿喊:“皇后、淑妃,你们在不在?”
一个苍老得吓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妾身犯了罪,成了宫婢,陛下怎么还这样称呼?”言罢,呜呜哭了起来。停顿了一会儿,王皇后又说:“陛下若是念及旧情,让臣妾再见日月,臣妾无以为报!如能让臣等出去,就请把这个院子做回心院罢!(至尊若念畴昔,使妾等再见日月,乞名此院为回心院!)”
李治被这场景吓坏了,他哎哎了两声,说:“朕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李治办事儿速度不慢,他第一时间组织人员对此事进行商讨。
与此同时,武皇后的眼线早就将故事的经过全盘托出。武皇后闻讯大怒,也不等李治他老人家的大驾,自己跑到别院,让人拆开了钉在门上的木板。
她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快重见天日。
高高暖暖的太阳底下,站着一个大脸盘子的女人。那女人一脸铁青,没等她们适应阳光,就让人将王皇后和萧淑妃拉到一边,用带刺的荆条猛抽了一百鞭。两个女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武皇后没有丝毫心软,她充分发挥想象力,让人砍去她们的手脚,把她们放在地上乱爬。
够了!
武皇后摇摇头,不够,还不够。
还要更刺激。
她让人找来两个酒缸,将刚刚做好的“人彘”扔到里面去,被酒精煞得乱叫的王皇后和萧淑妃,她们的叫声让武皇后很开心。武皇后不想让她们死那么痛快,又让人把她们从酒缸里拉出来,令人拳打脚踢,并扬言要让这两个老娘们儿骨头碎成一片儿一片儿的(令二妪骨醉)。
两人身上没有了手脚,又多处骨折,再次被扔进酒缸里后,因为疼痛,很快就死了。但如果您还有点儿想象力,一定知道,武皇后还会想出更变态的花样来折磨别人的尸首。她认为,即便是砍去了手脚,不砍头也还是没有侮辱性。她来到别院,让人把她们的尸体从酒缸里拉出来,砍去脑袋,悬挂在门口。
李治也用不着纠结了,他可以去哭。
几天后,在武则天的要求下,李治下敕,改王皇后姓氏为“蟒”,萧淑妃姓氏为“枭”。李治也真听话,老婆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但限于且仅限于武皇后,其他人免谈。
敕书一下,就意味着全天下人每回提到这两个人,就必须改口改字。
你信报应吗?
据说,武则天这辈子都被两个人的鬼魂困扰,常常梦见长发披肩的女鬼前来索命。传言身在后宫的她,因经常梦见这两位泣血的女子,以后也不敢养猫,因为萧淑妃死前一直诅咒,说以后武则天就是老鼠,她就是猫,生生世世断她喉咙。武则天因此神志不宁,最后直接搬家去了蓬莱宫。
可惜武则天不信报应,如果武则天真这么弱,她就不会枉杀那么多人了。
王皇后全族被端,和许敬宗的辛勤劳作有很大关系。王皇后死后,许敬宗上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书,极尽扯淡之能事。
上书上是这么说的:“爝鳞煎膏,严宪染鼎,之乎者也,亦已焉哉。星陨出尘,苌鲂生菌,临表涕零,不知所云!”需要说明的是,以上上书,纯属虚构。不过本人见过许敬宗同僚的上书,因为看不懂,所以就来了个缩减版放在上头,用以描述他的不靠谱。这一封不靠谱的上书果然震惊了李治,李治把许敬宗召来。
“许爱卿奏章写的是什么意思?朕怎么没看懂啊?”
许敬宗终于可以随便解释他的文章了,“臣上书的意思是,皇太子是国家的根本,根本还没解决,那么天下则无所系。而且,如今身在东宫者,出身本就卑微,如今知道国家已经有了正嫡,肯定不会安心。身处重要的位置而对自己有疑虑,恐怕不是宗庙之福,希望陛下好好想想!”
李治明白了,许敬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这是想让自己把皇太子李忠给废了,改立武则天的儿子为太子。
沉思片刻,李治给了许敬宗一个令人惊异的回答。
李忠他自己已经主动让位了!
许敬宗高兴得要发疯,却故作镇定地说:“真高兴太子能像泰伯学习!”李治也在那里点头称是。接下来,许敬宗正了正自己的身子,很严肃沉稳地对李治说:“那就赶紧的吧!(愿速从之!)”
李治很欣赏许敬宗能体恤皇帝的苦心,他决心不辜负民意,干净利落地废掉了李忠,改立李弘为太子。
而李忠,年十四岁,李弘,年四岁。
我们应该佩服许敬宗的观察力,自古立长不立幼,但许敬宗认为,李忠是李治随便跟人生的,那是不算数的。因不能生育,王皇后认领李忠为子,这才捡了个大便宜。李忠被贬为了梁州刺史,但他这个刺史当的,还不如直接赐死强。他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武则天派人来杀他。
【来、李】
来济和李义府被人们合称“来李”,那也是有原因的。
就好比人们习惯性地说“南慕容、北乔峰”一样,或许,和你齐名的,会是一个人渣。来济充分地享受到了和人渣齐名的待遇,不过如果真论文采,李义府似乎不比来济差。他写过一首咏鸟的诗,曰:“日里扬朝彩,琴中伴夜啼。上林如许树,不借一枝栖。”自从他咏过鸟后,李治便爱上了这个风流才子。
李治不是一个糊涂虫,他喜欢李义府,那也是非常有原因的。
李义府不仅是才子,还是一名优秀的心理学家。他写的《度心术》名扬海内,也是他赖以存活的法则。只不过,这样的法则,到最后只能连自己一起坑害。《度心术》上说,愚人难教,欺而有功也(愚昧的人教不会,骗他就行);智者亦俗,敬而增益也(聪明的人也会俗,你越尊敬他,他就越俗);正不屈敌,其意谲焉(正直的人干不过坏人,是因为他不会使诈);诚不悦人,其神媚焉(诚实的人不讨人喜欢,是因为讨人喜欢的人都会拍马屁);自欺少忧,醒而愁剧也(自欺者常常是快乐的,只是醒来以后会比别人更痛苦而已);人欺不怒,忿而再失矣(别人刚一欺负你时你不发怒,等事情过了再怒就晚了)。
来济和李义府是不同的,他根本没李义府那种刻苦钻研人性缺点,从而为自己服务的精神。
李治曾问养人(民)之道,来济站出来阐述了一番李义府听不惯的道理。他给李治讲了个故事。
古时候,齐桓公出游,见一老头站在路边,一副饥寒交迫的样子。于是令人赐食,老人说:“如果全国人都有饭吃就好了。”齐桓公赧然,又见老人穿得少,便赐给他一件衣服。老人说:“如果全国受冻的人都有衣穿就好了。”齐桓公大汗,他觉得这老头很不识好歹,便颇有怨气地说:“寡人的仓廪哪够让全国人都免受饥寒!”老人家上谏,“大王不夺农时,全国人就都有的吃了;大王不夺桑蚕,全国人就都有衣服穿了!”齐桓公深受感动。所以说,帝王养人,只需要记住不增赋税,不增劳役,别折腾就可以了。”
李治深以为是,但来济的言论,让李义府笑掉了大牙。
来济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办法:“想要养人,现在就得办,如今山东的役丁一年就有数万,徭役多了百姓疲惫,而且现在做的功多是无用功。臣希望除了国家必须正用的赋税和徭役,其余全部免除!”
李治采纳了来济的谏言。
【人人状态】
许敬宗:皇后宽宏大量,从来不记仇!
来济:是,她有仇当场就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