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朗月当空,夜满星河。
安国偌大的皇宫中,几个不起眼的身影快步行走在毫无人烟的小路上。晃动的枝桠没有了绿叶繁花遮掩,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恐怖。这条路上只有脚步轻轻踏过落叶的声音,混着夜晚鹧鸪的清啼从遥远的地方回荡开来。
几人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小角门,为首的一人有节奏的叩响了那扇紧紧锁着的门。这角门像是陈年积灰,有些糟腐了,门上的铆钉都不似其他门庭那样光鲜,门上的漆已经逐渐开裂卷翘。随着闷沉的几声震动,扑簌簌的落下了许多灰尘和漆皮,混在了无人打扫的落叶堆中。
伴着一片昏暗和宫灯里羸弱的烛光,那角门开了,走出一个身形矫健挺拔的女人。
为首的人从衣袖中取出了什么东西,那女人见到后下跪附身,行了个恭恭敬敬的属下礼:“见过俞先生,不知先生有何吩咐。”
“我们出去几日。”
那女人有些为难道:“不知皇上可知?”
“你大可以去告诉你主子,我也没打算瞒他。”
“敢问先生,何时归?”
“三日方归。”
俞长歌说完不等女人反应,镇定自若的领着几人从角门出去了。
夜秋跪在原地未曾阻拦,等俞长歌走后,她才缓缓起身,皱了皱眉,略略思索了一下,抬起手掌轻轻挥动了一下。身后的一颗梧桐树似乎被风吹动了声响,还未掉落干净的叶子发出了轻微到难以察觉的摩擦声。
角门吱唸唸的关上,关住了后宫之中那一片高阁怨宇和一个个深夜的孤寂的魂灵。
夜秋闪身消失在夜色里,除了那掉落的几片红漆和一路被踩踏过的落叶,没有任何事物能证明,这里刚刚有人来过。
清谙几人背对着角门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到了将离驾着清源堂的马车,在一片月色下静静的等着她们。将离嘴角柔和的笑容和从她眼睛里溢出来的喜悦的笑意,给清谙一种被亲人迎接回家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来,俞长歌从未提起过父母的事情,仿佛也没有母家可言,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清谙这一晚,住在了俞长歌从前行走江湖时,设在清源堂不远处的宅院。这宅院之中俞长歌的闺房,跟宫里的淡素清雅大不一样,简直....令人头皮一紧。
房中几样刀枪剑戟就立在了正对着门口的墙上,屏风上画的也不是什么花鸟山水,竟是一份祖医留下的解剖图,筋骨精细分明,活灵活现。往内阁走去,沉稳的紫檀木家具有几分符合俞长歌的性子了,可本应该放置被褥衣料的柜阁之中,放的竟还是一张张不同部位的解剖图,还描上了色泽。未展看细看的时候,像极了一幅富贵芍药牡丹图,展开后确实满眼血淋淋的景象。
清谙不敢细细打量了,这屋中放置的摆件是练金针的画着穴位经脉的木头人,妆奁中放置的是各式各样的金针。虽说清谙正在习医术,却还停留在背医术讲理论练金针的程度,那血淋淋的解剖图册还是没看过的。
清谙拒绝了父君同榻而居的热情邀请,到旁边一间正常些的屋子休息去了。清谙独自一屋,薄雾和檀痕跟清玉那个小家伙一屋,轮流照顾着他。
清玉今年也三岁了,也能磕磕绊绊的走很长一段路了,嘴里的话说的利索,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道总打些什么鬼主意。在清谙心里,对弟弟这个词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但是清玉出生后,她心里是实打实的疼爱这个肉乎乎的小孩子。而女帝和俞长歌也从来没有因为弟弟的出生而忽略过清谙分毫,反而对他更疼爱了几分。
俞长歌明日清早打算去东市购置些新鲜的食材,打算好好准备一番,他们几个一起做一顿晚饭为清谙庆生。他还想寻找些扎孔明灯的材料,从前药谷中师兄弟们庆生,放灯祈福可是传统,既然在宫外少些约束,俞长歌也想让自己的孩子体验一下他们药谷的传统。
而清谙明日早晨也有自己的打算,她要去见识一下皇城东北角那座传闻之中的地下拳场。
这是她某天在蓬莱文阁练完拳之后,路过那条侍仆总聚在一起打牌嚼舌根的小路时得知的。听他们说,押自己看好的拳奴,若是赢了还能赚不少银子呢。
清谙觉得这类似于赌博,但她对那里面打的拳法功夫更加感兴趣,当然,若是真能赚些银子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
她只跟俞长歌说,自己白天要去街上逛逛,并一再保证过了檀痕跟着,一定没什么问题。
俞长歌没做别的想法,还给了清谙好些银票,以为孩子刚刚出宫天性好奇,自然想四处多看看,从来没想到孩子会跑到那样的危险地方去。
夜深,几人抱着兴奋的心,在梦里辗转着无限的期待和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