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谙是长子,生在松熙三年。
在她一岁的时候,还有一个地位不高的媵侍生了二皇女,没活些时日就夭折了,那之后何帝君和女帝的关系骤然降温。同年岩汝宫的晏良人生了三皇女简清竹,她从未见到过。
在她两岁的时候,俞长歌生了四皇子简清玉,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子。才在月子里的时候,清谙就觉得自己这个弟弟长大以后一定是个皮实的小话痨。
在她两岁的那个秋天,柔璃宫的容侍郎生了五皇女简清恪,传闻说身子娇弱。
在一夫一妻制下长大的简清谙其实不明白,若是女帝真的爱父君,宫里为何有这样多的孩子接连出生。而父君也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抱怨,似乎是本应如此,又似乎是多年前便已经接受的无奈。
盛夏绿柳成荫,蝉音遥远。
简清谙不喜欢随俞长歌去凤凰阁请安,偏何帝君在后宫作威作福,一定要俞长歌带着孩子去请安。
“俞公子姗姗来迟,当真是不顾宫中礼法了。”坐上男子一身凰袍华丽,褶裙衬着金丝细绣,描的好一幅凤凰朝贺百花尽艳的靡丽之色。高耸的发髻束的一丝不苟,带着凤凰图样的金簪缀了一颗硕大的东珠,在窗外熹微的光下莹莹生辉。高高隆起的腹部为男子略带凌厉的面容上平添了些许柔和。
自何筂何帝君有孕以来,他便笃定了自己怀的是个女儿,因此愈发骄躁起来。何筂恨不得抓住一切机会给俞长歌找不痛快,讽刺俞长歌纵使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也不过是个男儿罢了。只是他不知真相,这几分得意落到壁妆阁眼里,唯有讽刺而已。
俞长歌闻言望了望天色道:“还早,辰时未到。”
“众人都到了,独等你一人,俞公子好大的架子。”何筂继而讽刺道。
“众位勤勉,但也不必违背祖制,提前来扰了帝君清梦。”俞长歌语气平淡温缓,话里却是半分情面都未曾留下。
何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讪讪的暗恨着。话锋一转便假意调侃简清谙的身子,连着简清谙今日穿的衣服都要暗地里贬低一番。句句咄咄逼人而去,意指俞长歌不会养孩子。
俞长歌四两拨千斤的答话,没让何帝君说的那些话落在清谙身上。
两人暗自交锋,整个后宫众人也偶尔帮腔圆场,好没意思。
清谙只是趴在檀痕身上,恹恹的懒得说话,依旧觉得凤凰阁的甜梨香黏腻。凤凰阁上下装潢皆是凤凰与梧桐,不知何帝君为何不用些沉水香之类端庄沉稳的的,却独独喜欢这甜腻缱绻的甜梨香。
一连几日请安,她只是闭着眼装睡,听着这些乌七八糟的话。
心中暗自叹气,看这后宫的局势,怕还有的熬呢....
趁着有一次女帝下朝心思烦闷时,清谙无意间提了一句,说凤凰阁的甜梨香闻的她头疼,一连几日都没什么力气。俞长歌顺势安抚了一句,说那香本就不适合孩子闻。
于是女帝挥挥手,下令说以后孩子不必带到凤凰阁请安了,免得坏了孩子们的身子。
为了此事,何帝君在凤凰阁闹了好一阵的脾气,搅弄的后宫风声鹤唳,连带着晏良人和容侍郎都吃了牵连。
风渐渐凉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入秋了,连绵的阴雨仍旧不时倾盆而落。河坝倾颓,卷着黄沙的洪水吞没了一个又一个林地村庄,无处可归的流民自川楚北上。频发的洪涝灾祸闹的朝野人心惶惶,面对天灾,尽力补救之余还有心底的痛楚与惶恐。
此等规模的洪涝百年不遇,女帝日夜勤政于蓬莱文阁,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
安国上下人心惶恐,然而,随着一阵痛楚的嘶叫从凤凰阁迸发而出,使后宫初秋的一个夜晚里翻起了涛然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