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谙体会到了什么是帝王的威压,就像在她上学时,奖学金答辩的时候,在足以决定她命运的领导,还有几万学生面前应付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题一样一样。她觉得身上沉沉的,后背紧紧的,觉得自己的呼吸声有点大,可是她没有时间斟酌那么多了。
“回母帝的话,皇长女的尊荣于儿臣来说,并不重要,儿臣只知道,儿臣是谁的孩儿就好了。恕儿臣僭越,统管百官为国效力是皇帝的职责,而儿臣不想坐这个皇位。儿臣深知,这天下百姓,尽归皇家所管,保百姓安居乐业,是每一位皇家子弟,生来便需承担的责任,故,儿臣从未想过推脱。”
女帝看着她,冷哼一声:“你如今是个男子,与百官朝堂无缘。”
清谙抬头看着女帝,辩驳道:“为何男子的身份,就能挡了为国效力的心呢。儿臣若从医,可为百姓除病痛;若从商,可充盈国库,建设一方;若从武,亦可入江湖,铲奸除恶,平定四方。母君,若孩儿真的生为男子,这些就真的不能做吗?”
“你可知这世上男子何等艰辛?真以为是你在宫里看到的这么好吗?你从医不能为女子诊脉,从商不能抛头露面,不能身入酒局。世上有几个男子有天资从武?你就应该去军营里看看,看看那些伶倌的下场!”女帝气急,语气音调逐渐重了许多,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这女儿是怎么想的。
“可女儿不是真的男子!女儿也不愿混迹朝堂!您与父君年少在江湖相知,可还记得江湖的模样?女儿想去江湖闯一闯,想去远的地方看看,不论结果如何,总要让女儿亲自磋磨过才知道。母君,皇长女的重责女儿会担着,但不是在皇帝的位置担着,也不拘谨在朝堂上担着。母君,您让女儿试试,可好?”
清谙盘算好了自己以后的路,她不愿被这深宫束缚住,也不愿憋屈的活在条条框框的规矩里,更不愿去跟朝堂上那些油滑的老臣打官腔。她想从医从商入江湖,她通通都想体验一遍。
如果女帝要用皇长女的身份,让她一辈子囚在朝堂上,白天面对着勾心斗角的大臣,一字一句都要谨慎斟酌才敢出口,晚上要挑灯伏案,应对百官冗长却内容乏杂毫无营养的奏折的话。那她宁愿在这个时候,跟女帝说个明白,将惩罚痛痛快快的受了,哪怕多熬几年病痛,也能换得一世潇洒。
女帝震惊的看着她,这样的言论她从未听过。在她的印象里,从未有皇室子弟,不愿去争权夺位,不愿享受荣华富贵的。纵使有,也是些怂包软蛋,只会吟诗作赋混迹青楼,骄奢淫逸的醉生梦死,在这世上毫无意义的苟活着而已。历史上大有明哲保身,却一生闲散的皇家子弟,简德御心里看不起她们,也害怕自己的孩子成为那样的人。
可自己的女儿却说,若要为国效力,无需皇家身份,无需是女子也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安国礼教森严,对男子及其严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她在年少时看着自己的父君试图抗拒过这样的礼法,却受尽了前朝的弹劾和后宫的蔑视,几乎动摇了他正室的地位。似乎身为天下男子之首,发表这样有违祖制的言论,比谋害皇嗣更加罪孽深重一般。
罢了,这孩子怕是早有了自己的打算,又是个早熟的性子,真不知道随谁。且让她闯一闯吧,趁她年岁尚青,多经历些也好,自己年少时不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吗,自有她熬不住的一天。
“你当真想入江湖?不怕习武辛苦?”
“是,孩儿想入江湖,不怕苦。”
“每日卯时,到蓬莱文阁做早课。明日起,朕亲自为你启蒙念书,午后习武练功,一样都不能落下。若想入江湖,必得合格之后才行。”女帝是想让磋磨一下清谙的,毕竟想她儿时练功习书,都是父君母帝一起棍棒相加打出来的,谁年少的时候没有江湖梦呢。
没想到清谙突然一改严肃成熟的神色,突然冲上来抱住了女帝的腿,笑的可爱极了:“谢母君成全~儿臣一定不负母君期望~”
女帝:“......”我期望着你滚回朝堂的时候...
“不过母君,孩儿不想在后宫中太过张扬,这件事情,唯独咱们俩知道,好不好嘛~”清谙被自己撒娇的声音难受的一阵鸡皮疙瘩起来,可她实在不愿意听后宫的酸话了。
最终,清谙跟女帝击掌为盟,达成了协议如下:
一、清谙启蒙习武是她们俩的秘密,不得让他人知晓。
二、清谙若有一日懈怠偷懒,便要立刻恢复女儿身。
三、若是恢复了女儿身,就专心为朝堂效力,不得再想入江湖的事情。
四、清谙若想入江湖,需打败女帝。
五、安国朝堂有难之时,清谙必须回朝。
横竖怎么看,对清谙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条款,但这也是女帝最后的让步了。清谙想,这是她获得自由身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