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明觉帝正躺在竹塌上,呼吸微弱。
烧再好的檀香,看再美的白鹤,也阻止不了衰老,九竹寺延寿的灵丹已经吃了太多,效果微乎其微,白发、斑纹、口气、酸痛还是一样不少的找上了他。
他不想死,不想老去,还是想当皇上。一言九鼎,万人仰慕,就连孤傲的玄士都要俯低身体跪拜脚下。
江山永固,可惜只是奢望,几个皇子心性不一,大荒、下燕、北魏、铁金、东凉、正卫、南楚甚至还有大周,都是虎视眈眈,觊觎他国的疆土,社稷要交到那个儿子手中,才能保证祖宗的基业不失?老大性子张扬急功近利,竟然暗中勾结大周的使者,‘哼’,与虎谋皮会有什么好结果,老二优柔寡断,鹤翔军和大患蛮虎僵持不下,他有主要责任,老三和青秀山的人搅合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明觉帝陷入了沉思。
皇宫往东三十里,一处宫殿青砖碧瓦,门口护卫身穿精良的铠甲,护肩的瑞兽是青龙,铸造的惟妙惟肖,青龙龙口大张,气吞八方,这是西蜀最强的军队——青龙卫,个人战力虽然不能和剑颬相比,但整体力量却是其他军队无法比拟。
大皇子——刘守掌管军部,青龙卫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
府邸,刘守正在宴请大周的使臣。
大周的国力远在其它八国之上,西蜀也要看大周的眼色行事。
按理说顺位继承是最好的选择,立嫡长子成为储君顺应天道,奈何明觉帝迟迟不曾表态,二皇子刘集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多。
刘守坐不住,频频举杯。
对面的大周使者,胖的吓人,酒量更是吓人,举杯就干,没有丝毫的矜持。
刘守刻意拉拢大周的使者,在自己的府邸日日宴请、夜夜欢歌。
断龙山脉刀斩峡藏有精铜矿脉的消息就是大周使者透露给西蜀的。
太监捧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花梨木匣,三尺见方,里面齐齐整整码着黄灿灿的金子。
黄金耀眼,能抵得上西蜀小城半年的税收。
“请鹿大人笑纳。”刘守举起手中的金榜廻乌觚一饮而尽,脸色稍红,酒气微醺。
大皇子做事一向大气,出手爽快。
大周使者摆摆手,身后的随从将木匣收起。
“大皇子真是小气。”大周使者鹿鸣秋笑道。
刘守眉头皱起,“鹿公何出此言?”
“二皇子刘集请我去他的府邸,都被我拒绝,他前日又命人送来一块七彩玉佩,哎,我难以拒绝,终于收了。”说完从腰间解下一块流光溢彩的玉佩,在刘守面前晃了晃又系回腰间。
七彩玉佩有凝神聚气的功效,异常的珍贵,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就是修行的玄士也会垂涎。
二皇子刘集掌管户部,内外库的钱粮珠宝都归其调配,能拿出七彩玉佩的也只有他。
刘守的一匣子黄金与七彩玉佩相比,就寒酸了。
刘守的神色黯淡下来,嘴角露出一丝恨意。
“老鹿,我,不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大皇子放心,我心里有分寸。”鹿鸣秋哈哈大笑。
刘守这才露出一丝微笑,有大周支持,自己才能夺嫡成功,顺利坐上西蜀的龙椅。鹿鸣秋是大周的使者,自己要不惜一切代价讨好他。
希望鹿鸣秋是个言而有信、表里如一的人。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人,鹿鸣秋到底是什么人,还看不出来,但胖子总让人感到温暖、踏实。
“刘守兄弟,断龙山脉的矿藏你还是要抓紧时间拿下,这可是我在大周久藏楼费尽心思翻出的古籍中发现的。”鹿鸣秋眯咂摸着绿豆大小的眼睛,抽着大皇子。
“鹿大人,请放心,我已经请玄通观的玄士去帮忙,并且派了我身边两个剑颬协助,野麦谷那边已经传来消息,鹤翔军大胜,大荒已经溃败,找到矿脉是迟早的事情。”
“大周有探幽客——邓破云,立志踏遍世界所有地方,他在断龙山发现有精铜矿脉的迹象,写进了《诸界山志》中,过去了数百年,被我发现,我记着你的好,这才将消息告诉你,呵呵.......。”鹿鸣秋笑的春意盎然,让人温暖。
刘守忙不迭的道谢,没了皇子的威严,他心里何尝不知,这个大周的鹿大人拿这个消息换了多少好处,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守就连身边护卫——剑颬都派了出去。
剑颬珍贵稀少,就是他这样的身份也只有十名剑颬守在身边,其他的皇子怕是更少。
断龙山有精铜的消息已经让无数人付出了性命,在他们这样当权者眼里,那些人不过是蝼蚁。
朝堂上蝇营狗苟,最是肮脏。
月上柳梢,鹿鸣秋起身告辞,在大皇子的府邸饮酒作乐可以,但要留宿在此,就犯了大忌。
刘守恭送出府,鹿鸣秋步履满跚的爬上了马车自回扶竹驿,临走时扫了一眼皇子府东南角的吊脚小楼,嘴角浮现一丝难以名状的微笑。
笑容藏在夜色中,刘守看不到。
扶竹驿是接待外国使节的地方,距离大皇子的府邸不算太远。
三匹骏马服服帖帖,马夫手中的鞭子耍的极溜,轻轻抖了一个鞭花,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板路上。
四个随从打着黑布油伞,稳步走在马车两侧,不急不缓,始终在两丈之内。
天空中落起小雨,稀稀拉拉,石板路变得光滑湿润,这样的天气在西蜀最是普通,只是夜间行走在街道上,不免有些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