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留守儿童学校的这几天,算是林姝自从开学后过的最有意义的几天。城市的喧嚣往往让人觉得孤寂,而这里的宁静能给自己时间,去想通更多的事情。
林姝帮忙搬回来水果之后就打算去看看孩子们,半路却碰见了高姗,夏雨馨和吴琪。毕竟这次来是为了公益活动,林姝并不想跟她们有什么争执,可是走到跟前时还是被吴琪挡住了去路。
“林姝,你未免也太嚣张了吧,见到学姐好歹也问一声吧。”
既然不想惹事,问候一句又不会少一块肉。林姝叫了两声学姐打算绕过吴琪离开,夏雨馨却又是挡在前面。
旁边高姗有点不耐烦,这种小女生的把戏说实话让她觉得反感。“夏雨馨,好歹你也是大二了,就算整人也用点聪明的方式。不要老做这种小动作,让人觉得幼稚。”
夏雨馨看着高姗,嘴角满是嘲笑。“真没想到高姗学姐这么大方,面对着情敌也能联手对付别人。是,我的手段是很幼稚,倒是比不上高姗学姐可以把栽赃嫁祸做的那么顺手。”
夏雨馨的话林姝听的很明白,她早就该猜到,那次签约的事绝不是那么简单。高姗做拉赞助这种事按理来说是小事一桩,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其中的问题,所以自己是被当成替罪羊了吗?只是,现在就算再追究这些事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戈逸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不要妄想任何人对你仁慈,在有利益存在的地方,没有人会顾及到其他,如果可以不让自己受伤,别人的死活又与自己何干。她原以为会有例外,可她却没碰见过这样一个意外。
高姗怒瞪着夏雨馨,“夏雨馨,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我自己做的事我不会否认,可你也别忘了,当初在文学社怎么欺负顾溪的事。如果传出去,你这女神的位子恐怕真是难保。”
林姝本来不想参与她们的斗争,可是高姗的话她倒是听的很清楚。“夏雨馨学姐,高姗学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让顾溪多干一些活而已,她作为文学社成员难道不应该吗?”
高姗看着一脸骄傲的夏雨馨还真是觉得有些可笑,“夏雨馨,如果真的只是多干了一点活儿,顾溪最后又怎么会晕倒了被弄进医务室?恐怕,你就是故意的吧?”
林姝想了想,顾溪帮文学社干活也只有自己请了假的那次。可是,她晕倒被送进医务室的事小溪怎么没告诉自己?
“这只能怪她自己身体素质太差,再说”,夏雨馨看向了林姝,“林姝,我对顾溪本来也没什么兴趣,那一切本来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可惜你却请了假。既然你跟顾溪那么好,让她代替你又有什么关系?既然你知道了,我还是提醒你以后还是离戈逸远一点,你这种身份永远也配不上他。”
林姝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所以顾溪是因为自己才受到伤害吗?那个傻丫头,却什么委屈都憋在了心里。“夏雨馨,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过你最好以后不要接近顾溪。你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可如果你再伤害了顾溪,我不会放过你。”
“怎么?生气了啊?难得啊,你不是一向一副很高冷的姿态吗?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学生,拿什么资本无视我们?”
“是吗?又需要什么资本呢?只因为不喜欢你,所以当然可以无视你。夏雨馨,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不喜欢与人计较。但如果真的触及我的底线,我一般喜欢计较到底,或者说是加倍奉还。”
林姝离开,夏雨馨和吴琪觉得可笑至极,她到底凭什么,每次在她们面前都可以这么狂傲。
晚上的时候,大家一起在校园里摆了一个小舞台,用课桌在周围围了一个圈。中秋佳节,很多人表演了一下各自的才艺,孩子们也排了小舞蹈感谢他们这次的爱心活动。
十五的月亮很圆,也很明媚。他们一起陪着这些孩子赏月,玩游戏,所有人都玩的很愉快。
林姝发现顾溪不在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她悄悄离开去找顾溪。
宿舍门前,顾溪坐在那里擦试着自己的小提琴。动作温柔,像是拿着一件珍宝。
“小溪,你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玩?”
顾溪停下手中的动作,手抚着小提琴身。“我有些想念父亲。”
林姝走过去坐在顾溪身边,她也想念父亲。可是她会告诉自己,望着夜空就是望着父亲。“如果很想念一个人就对着月亮说吧,它会替你告诉你想念的人。”
“真的吗?”
林姝笑着点点头。
“这把小提琴,是父亲送给我十六岁的生日礼物。”顾溪说着,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在夜空下那双明亮的眸子却暗了下去。“我在英国的时候是凯瑟琳小姐一直在照顾我的起居,因为父亲太忙,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他。十六岁生日那天我起的很早,做了自己喜欢的芒果慕斯,也特意让凯瑟琳小姐从酒窖拿来父亲最喜欢的红酒。我坐在大厅沙发上,眼睛一直盯着那扇门。我希望父亲一进门就能看见我,跟我说一声生日快乐,我的公主。我从中午等到下午再到晚上,那扇门也没有被推开。晚上的时候天气突变下了雨,我缩在沙发上眼皮早就困得打架,可还是倔强地坚持。凯瑟琳小姐劝了我很久,我也没有上楼去睡觉。她就给我拿了毯子,拉着我的手温柔地陪着我。”
顾溪的眼里漫着无法自拔的悲伤,林姝所能做的,就只有静静地听着。
“那晚我还是没等到父亲,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枕边只是放着这把小提琴。我下了楼,凯瑟琳小姐说父亲已经去参加一场演奏会。而桌子上的菜已经凉透,丝毫没有动过。”
林姝望着远方,纵使习惯了一个人的顾溪,在这样的夜也是那么脆弱。“或许过去有过太多的悲伤,但要记得在悲伤过后收拾好行囊。做一个明媚的女子,温暖自己。”
“姝儿,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没办法再陪在你身边,记得你今晚说过的,做一个明媚的女子,温暖着自己。”
“如果有这么一天,我恐怕再也无法明媚。生死离别这种事,一辈子经历两次也就够了。”
顾溪微微叹了口气,林姝曾拥有温暖,所以失去后便不复当初。而自己从未拥有,所以也谈不上失去什么。
她站了起来,迎着明亮的月亮提起了小提琴弦。那曲《Forbiddenact》响彻在静谧的夜空,将这份悲伤宣泄到极致。
林姝听着这首曲子直到第四遍,琴声突然戛然而止,琴弦落地,顾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林姝赶紧跑到顾溪身边紧紧地抱着她,她叫着顾溪的名字,可顾溪已经失去了意识。林姝慌忙地喊着其他人,大家都赶过来。看见晕倒的顾溪,所有人一拥而上。
看见校长也赶了过来,林姝赶紧问附近有没有医院或者诊所之类。可校长说只有一家诊所,可是医生回家过中秋节去了。最近的医院也在镇上,可是这里不通车,就算走到了大路,这么晚也没有车了。
余梓默蹲下来告诉林姝,“戈逸的车在山下,我们可以把顾溪送到大路,再让戈逸赶紧叫人把车开上来。”
林姝几乎没有思考,她把顾溪交给了余梓默,“梓默学长,帮我好好照顾小溪,我马上去找戈逸。”
林姝向戈逸住的院子跑去,那条山路不太平坦,她摔倒了好几次。可顾溪的晕倒让她真的很不安,一心在顾溪身上,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伤痛。
终于到了戈逸的住处,林姝推门进去,屋里的灯光不太明亮,戈逸就站在窗户旁,背对着自己。
林姝像是看见了希望,“戈逸,小溪突然晕倒了,能不能借一下你的车。这么晚,山里已经没有车了。”
戈逸转过来,语气里听的出来很生气,“出去。”
“戈逸,算我求你了。只要你能让人把车开上来,你让我做什么我绝不会再拒绝。”
“林姝,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没有任何事让你做,你马上离开。”
冰冷的语气没有任何温度,可这是顾溪唯一的希望,林姝无法放弃。“戈逸,不管你怎么恨我。只要你送小溪去了医院,关于顾宸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戈逸还没来得及说话,从旁边角落已经传来一个声音。“你认识顾宸?”
林姝向声音来源看去,一张简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由于屋子里灯光太暗,那个地方又太不起眼,林姝根本没注意到他。可是,那个人不就是在买水果时看见的那个中年男人吗?他怎么会在戈逸的房间?
林姝没有回答,她现在只关心戈逸能否借给她车。“戈逸,到底怎样你才能答应我?”林姝已经急得有了哭腔,戈逸却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推了出来。门被紧紧闭上,无论林姝怎么喊,戈逸终究没有搭理她。
屋子里,那个中年男人语气冰冷,“这个女孩是谁?”
“不是任何人,不值得你关心。”
“你在从我手中保护她?”
“你想多了,我没那么善良。”
戈逸回到窗户旁,透过窗子看着那轮圆月。没想到,他也会在这么一个适合团聚的日子见到自己将近十年没见的父亲。可是,却怎么都觉得还不如一个人过。不,一个人的话,他从来不过这个节日。
林姝不知道怎么办,三年前对于死亡的那种恐惧卷卷袭来,依旧让人怕的要窒息。那年,她也是这么无助,救不了父亲,还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徐鑫锐,对,这次至少他在自己身边。林姝边往回跑,边打通了徐鑫锐的电话。她语速太急,徐鑫锐听了很久才听了明白。他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告诉沈于飞联系医院。他听的出来,林姝很害怕。电话里,林姝断断续续说到了父亲,说到了那年她的无助。她跌倒了很多次,她在哭,她在自我安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着什么。无论徐鑫锐在电话那头讲了什么,她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终于赶了回去,顾溪躺在床上手心十分冰冷。知道了徐鑫锐会来接他们,余梓默背起顾溪向大路走去。林姝在后面扶着顾溪,抓着她的手给她温暖。一路上林姝一直叫着顾溪的名字,甚至一遍遍说着顾宸。她只是真的很怕,怕顾溪感觉不到她的温暖。
到了大路的时候果然有两辆车停在那里,林姝上前确定他们等的是自己,赶紧和余梓默带着顾溪上了车。他们很快赶到了医院,已经有医生等在了那里,顾溪被送进了手术室。
看着手术室外一直红着的灯,林姝没了力气坐在了地上。余梓默本想上前安慰几句,可林姝紧紧抱着自己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