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将既然已经发现李杰的图谋,且其人正躲在他面前不远处被追击的这群溃兵中西逃,按理说他身为黄巢手下的部将,跟随其南征北战数年,与唐军之间乃是誓不两立的双方,而李杰身为朔方节度使,统兵远来与义军作对,又是军中的头号敌人,他此时应该立马扑上去,拿下这群人,从中抓住李杰带回去交给黄皓发落。
但就在他要行动的时候,他遥想到前几日时情形,想到李杰曾经救下他的那份恩情。
而当日他曾经许下诺言,言定日后要偿还这次恩情,此次若是拿下了李杰,以黄巢对李唐皇氏的敌视,恐怕李杰将会人头落地,性命不保。
若是这样,他之后就再无机会回报他那场恩情。
因此小将有心放过李杰一马。
可是唐军这段时间来步步紧逼,他们义军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趁其不备重新拿下长安挽回颓势。
这时正是他们义军反攻的大好时机,而攻占长安的诸路唐军也被他们打的溃不成军,纷纷四散逃离。
若是在这时候放走李杰对义军而言就是放虎归山,其回去后也必然会重整旗鼓,再来与之决一死战,到时候李杰因此次有了防备,若是再想拿下他恐怕是难如登天,而且这样做也会让他陷入不忠的局面。
可若是不放走李杰,他就只能违背自己的诺言,那时他又会陷入不义的局面。
想及此处,小将心中犹豫万分,不知该如何面对此事。
而就在其进退两难的时候,他麾下这数百人凭着坐下良马已经渐渐追上了李杰一行人。
在注意到两方已经短兵交接之后,小将一时也顾不得多想,立即做下决定,决定这次先暂且放过李杰,回了之前的救命之恩,等回去之后,自己再找机会拿下李杰献给黄巢用来谢罪。
拿定主意后,小将对如何行事大概有了想法。
看到面前冲杀而来的敌人,小将轻蔑的一笑,提起手中的长槊装作依旧没有察觉出的样子朝伪装的李杰杀去。
而此时李杰正扮做小兵与左右靠过来的义军厮杀在一起,一时也没注意到小将的来袭,等其发现不对之后,那小将已经迎面传来一击,李杰急忙提刀抵抗。
接下那小将的一矛之后,李杰抬眼一瞧,才发现与自己交手的乃是追击自己这群人的那群贼军的首领,心中大为失色,猜到自己可能已经被发现身份了。
他嘴角间微微发苦,一面迎接对手不断挥向自己的攻击,一面暗暗叹气。
因为他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他心中也清楚,平日里对付对付普通的小兵还绰绰有余,但是与那些从尸山血海中一路爬上来的将校相比较而言就明显不够看了。
果然结局如李杰所想,他与那小将交手了三四个回合之后,立刻感受到对手的强悍,其随意挥过来的每一击对他而言都极为沉重有力,让自己须聚集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招架得住。
一边是游刃有余,一边是勉力抵抗,结局如何已经可以预料。
两人交手间渐渐越过两方交战的士兵,来到不远处一处空地之中,此时李杰已经脸色通红,颅间的太阳穴隐隐鼓起,手中挥起的刀剑也越发无力,此刻他心中清楚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倦怠的样子,反而越来越精神。
看到这里李杰苦笑不已,知道自己结局已定,心中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同时做好准备随时自尽,以免被擒受辱。
虽然现在从表面上看来他与交手的这小将还是势均力敌,但他的体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本来李杰就是一路逃亡至此,还没有得到片刻的休息,又遭遇到黄皓的追击,现在早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又对上这等强敌,如何能招架的住。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杰心中的绝望一分更胜似一分,正当他绝望到极点准备用手中的兵器自刎时。
他忽然发现对面挥来攻击力度正在不断减弱,他发觉到这一情况后,心中蓦的一惊,立即抬起头望向那小将,发现他正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李杰心中虽然不解,不知其是何意,但还是下意识的跟着那小将渐渐远离交战的人群,从空地来到一处一人高的草丛中,两人趁机躲了进去。
等两人彻底避开了两方兵马的视线之后,那小将收起手中的长槊,用力插在地上。
然后抬起双手朝李杰微微行了一拜,口中道:“现在已经安全了,殿下还请快点离去吧,不然等他们发现之后,恐怕就走不了了。”
李杰听了小将的话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抬头看向其眼睛询问道:“某与将军素昧平生,为何放我一马?”
那小将道:“或许殿下已经忘了,不久前您在长安城中曾经救下一名乞丐,他当日曾说过要回报殿下当时救命之恩。
不才那人正是在下,当时黄王命我等潜入长安打探消息,适逢尔等诸镇联军劫掠坊市,某等当时看不过去这才出言阻拦,未曾想会陷入危境。
正当此时却得到殿下相救。
今日殿下陷入险境,我却负责追击殿下。
某当然曾说过要报恩,便不会食言,因此此次放过殿下,让您脱身以还当日一报,日后若是再次相遇某手中这只槊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时间不早了,殿下还请保重,赶紧离去吧。”
说罢小将就挥手让李杰离开。
李杰听了其解释之后,仔细打量了小将的脸回想,终于想起了其人。
恍然大悟道:“原来当日是你。”
随即又转身叹道:“看来近日这一切都是黄巢的计策,也怪是我们大意了。”
长叹过后,李杰拱手向小将问道:“将军今日相助,孤感激不尽,自长安一别,孤至今还不知道将军的高姓大名,不知今日可否有幸知道。”
那小将仰头一歪,考虑过后,点头道:“可也。
某濮州葛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