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路线是有目的的。
不能说他没有在向目的地进发,不过他的态度确实惹人生疑。悠闲散漫的步子配合随意敞开着的深蓝色外套,帽子也歪着,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毛茸茸的耳朵散热。虽然如此,他腰间隐藏的甩棍在他的步伐下时不时地反射出冷艳的光芒。身上的装备袋也昭示着他的武力职员身份。
这种人在切城的大街上虽然少见,但是总是不会缺的。更何况现在的切城也没有闲心去观察一位悠闲的外来者。
因为庆典要来了。
虽然还有些时日,但是这场庆典的气氛已经提前感染了切城的人们。
他悠闲地离开街角,转出了视线。
……
诺娃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空瓶。她早在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要不再喝酒,为了怀念,或是因为负罪感。但是每一次她将热辣的酒液灌下喉咙的时候,她总在想着自己究竟为什么不能喝酒,并最后得出那个结论。
或许他没有死,我会一直喝到他死去的时候。
她觉得她只是在给喝酒找借口,但是喝酒又是逃避回忆的借口,逃避回忆又是证明他没有死亡的借口,难道她只是在这个闭环里重复举起和吞咽的动作吗?太奇怪了吧,现在自己一个人喝着酒,越喝就越清醒,如果这样子醉不了的话,这个闭环不就只会杀了这只乌萨斯吗?
说到底我还是在为了喝酒找借口吗?
……
“诺娃姐,你又喝醉了……”女性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很清醒……”
桌上是大量散乱的文件。
“我们不是说好了交给老板的吗?”女性的声音好像近了一些,“总是变成这样子。”
“……我没醉。”
“……现在,我越喝……只会越清醒而已!”诺娃发怒一般双腿撑直,带着轮子的椅子向后退去,哐的一声,被墙壁拦截了下来。
是啊,他还活着吧。
女性看向桌上的文件,诺娃又新添加了很多调查对象和报告。她甚至看到了切城的记录,笨蛋,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盲目调查也要有个限度吧。
因为他还活着,我就会一直喝下去,然后越来越清醒,再然后……
调查文件
调查记录
失踪?
在哪里?去何方?
尸体?行踪?
……我会愈发确信他还活着,抛去那天模糊错误的记忆我会愈发确信这一点,我会继续喝下去,我要清醒地找到他,然后再和他一起喝醉一次,在安全的地方……对,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那真的是太好了。
诺娃还是睡过去了。两天一夜没有闭眼的她抵挡不住酒精的威力,狠狠地和椅子一起歪倒摔在地面上。她还是低估了那淡蓝色的惊鸿一瞥,在回到企鹅物流切城办事处后,她一直回想着那一抹似是看错的蓝色。从不安到焦躁最后开始意气用事,开始着手调查自己已经翻烂的信息,并再次翻出新的信息与切城、贫民窟等关键一点点地连接起来。
女性默默地收拾着乱七八糟的文件,从一开始详细的调查信息到后面宣泄一般的胡乱涂写。她的视线无意间落到了一行字上。
……
弑君者双脚踏在天台的边足足到胸口高的水泥缘,双腿分开比肩略宽的距离,相当潇洒地看着底下还在活动的人群。虽然都是怀着深刻仇恨的感染者,不过一旦隔这么远来看,和那些沉溺于庆典的人们没什么区别嘛。不过她不是那种会想得很深的人,复仇的狼喜欢浅显的东西,仇人,杀,死。
可能还有个什么都不想。或者回想“什么都不想的时候”。
弑君者对自己的念头感到惊奇,说不定自己还是个思想很有深度的哲学家?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不等她直接一脚踏过去,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她唯一可以活动的脚踝。她看到了那双手手腕上还没拆完的绷带。
一阵异样的感觉突然从脚踝沿着腿的内测像是电流一样传了过来,她突然有一种腿好像变软了的错觉,如同使不上力。
“……*¥#&!!*+~*@?!”
“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干嘛呢?”兰斯洛特很自然地开始搭话,只是觉得好像这样很容易掉下去,就上来顺手按住了弑君者的脚给她当固定。
然后被数落了,被狠狠地说了一顿,大说特说。首先双脚是不能这么固定的,更容易失去平衡,然后就是女孩子的脚不能乱碰。解释是真心的,但是完全没有帮上忙,所以弑君者还是狠狠地说了他一通。打断了她哲学时间的份也连带上了。说完后弑君者就满意了起来,虽然说了很多话,但是意外地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在想,所谓念头通达就是这种情况。
然后弑君者才知道兰斯洛特过来是因为结耳兔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开始赌气了。兰斯洛特对小正太的情绪毫无办法,他之前遇见过比如梅(心理上的小孩)或者两年前的阿米娅(心理上的大人),都没什么照顾的经验,毕竟一个没有参考性一个更是反过来很照顾他本人。
然而他很明显找错人了。弑君者近来照顾过的年龄最小的人就是兰斯洛特,说白了她这几年来照顾过的就只有他一个也不过分。火上浇油的是,由于目前还处于自己可能是哲学家的状态,弑君者有点,或者说相当地,觉得自己能行。
……
后来。
事实证明,她不行。
……
罗德岛主舰。
罗德岛采取了相当危险的行为,那就是采用精兵战术。本舰在切城外游荡,只有精锐干员和阿米娅本人进入切城,考虑到博士的状态,医疗部门也出动了不少人。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部分具有相当强力武装的干员难以进入,最后阿米娅指定了Ace小队在内的几人,除去不在的大猫猫煌和不能去的小猫猫迷迭香,其余人数合适且个个实力强悍。
枪械、武器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说起来,之前在找的英卡恩特他有消息了吗?”
杜宾转头看向了发问的人,一位蓄着胡须,看起来很大叔的墨镜大叔将手中的盾随手架在一旁,向她看来。
Ace,据说是那时与英卡恩特接触得最多的几位之一,顺带一提12F应该当之无愧是一起时间最长的,听说英卡恩特失联后还请缨在当地展开过秘密搜索。杜宾有些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没有消息。很遗憾,看起来这位英卡恩特在后来根本没有出现过,听阿米娅说她甚至安排干员们在围绕该地区的多处地区……”杜宾说出了自己所了解的消息。其实,听阿米娅说过这种奇怪的能力和梅的事件讲述之后,杜宾愈发地认为这个英卡恩特的失踪有问题,那位名为梅的皇家侦探应该是不太可能有脑子撒谎的,英卡恩特——梅说的名字是兰斯洛特——的失联时长在梅与罗德岛相遇时应该不会超过13小时。梅甚至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把证据交给了上面派下的人——明明英卡恩特都看穿了对方可能在部门内有卧底……
这个人真的死了吗?如此思维缜密的人,真的,会死得如此悄无声息吗?
“说起来,我也有些难以置信,英卡恩特这家伙为什么会变得这么……”Ace考虑了一下词汇,“……足智多谋,差不多是这个词。以前呆在这里的时候,他的武器使用真的烂到家,而且人也看起来比较木讷。”
“两年时间足够改变很多,尤其是对于一位感染者来说。”杜宾深有感触的模样,“亦或者,你们都看不透这个人。”一个失踪的,拥有诡异源石技艺的萨科塔感染者,神秘而诡异。
希望之后不会遇上种恐怖的家伙啊,作为伙伴或许会很安心,但是要是是敌人……杜宾以这个未曾谋面的人为假想敌的时候甚至连对方会如何使用什么手段来正面攻击都无法想象。
“那个……杜宾教官……”弱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杜宾和Ace看向了刚刚停下射击,来到面前的蓝发菲林。她的一双猫儿乖巧地向着两侧塌下来,双手握着手枪朝着地面,“休息时间到了……”
杜宾点点头,“解散所有人吧。杰西卡,接下来行动你也准备一起去吧。”
“诶???”
“毕竟你们黑钢国际的两位战力也会参与之后的任务,你们一起参与也挺好的不是吗?”
“您是指雷蛇和芙兰卡前辈吗?”杰西卡看起来有些高兴,“正好,我在罗德岛这段时间可是好好地在变强呢,一定要让她们看到我的进步才行!”
“之后我们会在切城内汇合的,现在已经有先行的联络人去联系她们了。”杜宾欣慰地笑了笑,不愧是我手底下训过的人,“这几天调整状态,减少一些训练量,别又拉伤了。”
杰西卡腼腆地微笑。
……
他的目的地到了。
两位干员正在碰面的酒吧内等待着。
一位一头灰发,头生龙角;一位则是显得有些肉乎乎的妩媚沃尔珀。
……
一场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风暴慢慢酝酿在切城的上空。或许带有希望,或许只是更多绝望的聚合体,可能会出现不断的奇迹,却也可能是光芒消散之地。只是这一切,与正在期盼着庆典的切城人们,保持着绝对不安全的距离。
没有人能预测风暴,一切照常向毁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