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天气越来越冷了……”
斯丹特看着逐渐远去的工人,低声沉吟。
远处的轰鸣的能量塔缓缓停止了运转,原本极富有科技感的建筑变得和一座铁山无异,斯丹特觉得寒风似乎更加刺骨。
能量塔对每个人来说都早已经不仅是单纯的温度来源,更是精神的支柱,只要它还屹立在这里,还在运转,就向这里的人证明着希望之火还没有熄灭。
斯丹特自然明白能量塔的重要性,一旦出现问题,这座营地绝对不只是被迫废弃这么简单。
暴动,斯丹特头脑里划过两个字。
绝不会错,艾布纳就是这样从伦敦逃出来的。
人们会用武器,用血,用一切可以用的手段来保证自己的生命,到那个时候……
斯丹特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他上过战场,曾经亲手送葬过自己的敌人,也为自己的战友低声悼念,见识过残肢断臂和血肉横飞,但他从没见过对昔日的朋友刀兵相向,为了一点点可以能取暖的东西而不顾一切,抛弃自尊。
那才是真正的末世,所有曾经被文学家描写过的或者没被描写过的残酷景象都会发生,那怕是最冷血的银行家也会对此沉默落泪。
“绝对不能让这些事发生。”
斯丹特微微眯起了看向能量塔的眼睛,夹杂着雪花的狂风让高耸的能量塔有些模糊不清。
拍了拍身上的雪,斯丹特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雪色之中。
“……至于这部分的结构,要想深刻理解还是需要一个实物来演示。”
那泽顺手抽出一张蒸汽机结构图纸摊开在桌子上,指向动力传输系统,身旁仔细聆听的亨特立马就被如此详细的图纸吸引了。
“这……这是就成比例缩放后的图纸吗!?”
亨特俯下身子仔细看着眼前的图纸,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书上的……都是为了节约纸张,画出来的根本不对……也没有这么详细。”
“毕竟科学要讲究严谨。”
那泽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而文学之类的就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
“原来居然是这样的结构吗,简直太巧妙了。”
亨特喃喃自语,不断从中汲取机械知识。
那泽看到亨特对这东西如此痴迷,原本紧绷的脸上微微挂上了笑意。
跟自己小时候真的很像,那泽这样想。
那泽的父母并不是高学历的人才,相反,都是很普通的工人,为了给那泽好的教育条件,不辞辛劳,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以至于很少有时间陪伴在小那泽身旁。
那泽不是没有伤心过,但也早早的明白了父母的辛苦,便把所有的心思用在了自己的学业上,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独立谋生。
在学校的课堂上,那泽对神学宗教十分鄙弃,甚至公开质问教师这门学科的意义何在。在谈到文学法律时也是兴趣缺缺,唯独对物理数学兴趣盎然,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在了推导之上。
皇家科学院并没有错过这个怪才,对那泽发出了邀请,如此,他刷新了皇家科学院最小年龄的记录,并且展现出了惊人的才华,很快就获得了周围同事的尊重。
可那泽并不看重这些,对他而言,家人和科学才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至于名誉与荣耀,那泽则认为让别人知道是谁第一个登上山顶固然重要,但是只要当事人明白其中的滋味便足够了。
可不知道是时运不济还是命中注定。那泽的母亲因为常年过度劳累积下的病根离开了人世,父亲也因为伤心过度,一年后也撒手人寰。
那泽在得知父亲去世的那天,多年来第一次对明天产生了迷茫。
罕见的向皇家科学院请了一天假,那泽到了一个离伦敦不远的小乡村里,漫无目的在泥土路上走着,思索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和意义。
他甚至悲观地想,就算自己现在死了,又有谁会注意到呢?
不远处传来的水车声打断了那泽的思绪。
一群农夫正聚在一起谈天,笑盈盈地看着正在给农田供水的水车,面容上满是满足。
那泽愣住了,恍惚间他似乎回想起小时候老师曾经问过全班的问题。
“大家知道我们学关于机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吗?”
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什么呢……?
“为了……为了改造工具,让爸爸妈妈不那么工作辛苦。”
那泽在那一瞬间明白了自己价值,也得到了允许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他不在专注于推导超前于时代的理论,而是走进实验室,尝试着技术与理论结合,改进先有的工具。
蒸汽核心的研制和改进他都在其中,这是个十分宏大的工程,难度和工程量不在少数,正因为如此困难,那泽才自负的认为除了他无人能按时完成这个课题。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发现自己离研究的中心越来越远,更多时间则被分配到了数据整理上。
那泽对政治一窍不通,可再怎么愚蠢迟钝的人都会明白自己已经被科研第一线排除在外了。
那泽彻底绝望了,他的成果被盗窃了。
心灰意冷之下,那泽自愿成为了建设能量塔的技术指导,任凭蒸汽机车将自己带到哪里他都不在意,世界偌大人潮人海,可他自己却孑然一身毫无牵挂。
“我的半生……尽是失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