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辛五十赤着上身,他就像牲口似的被套在了一辆战车的前方。
他看上去很结实,皮肤略微有些古铜色。两道剑眉下面,有一双透着股狠劲的眸子。他的眼神与他的年龄相比,明显要成熟了许多。
毕竟,此时有着成年人思想的卢琛,却被关在了一个还不满十岁的身体里。
回想这五年来的穿越生活,简直令他苦不堪言。生活水平无限接近于原始人状态。
不但每天要学习枯燥的法律条文,而且还要遭受无比残酷的训练。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电影《斯巴达克斯》。和网上曾报导的某某戒网瘾书院。
总而言之,这个咸阳隐官就像个毫无人性,而且完全封闭的军事学校。
一名身披甲胄的秦国武士端坐在车上。他那根插在皮冠上的血红色燕翎,则彰显出他是一名赤翎卫。
“啪”一声脆响,武士手中的皮鞭稳稳地落到了卢琛的背上。
就仿佛一匹良驹接到了冲锋的指令。卢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拉起战车,拼命地冲了出去。
“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就你这样的速度还想不想吃饭了?”
长鞭随着呼喝声不断地落下。
卢琛幼小但壮实的脊背上顿时隆起了好几道鲜红的鞭痕,与他左肩上那块巴掌大的暗红色胎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终于,卢琛赶在漏斗里最后一粒黍麦落尽之前,跨过了终点的那条白线。
他从一名教习手里接过一枚叫做“粮券”的小竹片。这是他完成了今天的训练,可以去伙堂吃饭的凭证。
这个时代的人们,每天只吃两顿饭。
隐官也是如此。早上六点左右,会供应一顿“朝食”,这顿饭基本上是人人有份。
而下午四点左右的那顿“哺食”,却是必须要完成当天的训练任务才有资格获得。
卢琛拿到粮券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今天不会挨饿了。
他从一旁的地上,捡起自己那件背后绣着“辛五十”字样的粗麻衣服。简单穿好之后,将那枚粮券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中。
正当他准备前往伙堂吃饭时,就见不远处有人打了起来。
辛五十仔细看去,见是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辛三正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而对辛三拳脚相向的,正是蛮横惯了的辛二十二那一伙人。
这辛二十二在辛字屯里已经小有了些势力。他仗着自己比屯里其他人都要高些、壮些,便在屯里称王称霸。
时日一长,屯里人人都怕他三分,他身边也围拢了不少甘心被他驱使的爪牙。
“辛三,你今儿是胆儿肥了啊?老子要你的粮券,你居然还敢不给?我让你胆儿肥,我让你.....”
辛三虽不敢还手,可他性子也倔,打死也不愿意将来之不易的粮券拱手让人。
这些隐官子们虽说从小在一处长大,但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友情可言,甚至还要互相提防。
这是因为隐官里规矩森严,稍有不慎就会犯错。而那些教习们行事多又简单粗暴,为了方便管教,他们便鼓励隐官子们相互监督和揭发。
隐官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如果犯了错的隐官子,成功地揭发了别人,那就能减轻他们自己所要面临的责罚。
如此一来,这些隐官子们从小就学会了栽赃诬陷的龌龊伎俩。
卢琛平日里也没少见辛二十二欺负别人。但他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一般都不去理会。
可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也许是他觉得辛三素来老实,从不做陷害他人的事情。
又或者是刚才看见辛二十二拉车奔跑的时候,十分狼狈地摔了一跤。这会儿就特别想要嘲笑嘲笑他……
总之,卢琛今天有些嘴欠,一时没忍住,就过去揶揄了一句:
“辛二十二,你刚才不是趴在地上吃屎来着?这会儿怎么还要抢辛三的粮券?难道这校场上的狗屎还不够你吃的?”
要说在这辛字屯里还有什么人是辛二十二不愿去主动招惹的,那便只能是卢琛了。
因为他俩六、七岁时就曾打过一架。
那次卢琛就像发疯了一般,他将辛二十二的右手小指给咬掉半截,还硬生生地嚼碎生吞了下去。
从此,辛二十二每次见到卢琛时,便隐隐感到头皮发麻。
辛二十二听到身后有人竟敢如此羞辱他,顿时暴跳如雷。
“谁在放屁?看老子不撕烂你的臭嘴?”
说话间他扭头看去,见是辛五十,他心中不免犯起嘀咕。但他又霸道惯了,更重要的是,他还得撑住这个场面。
辛二十二只好在话里留出余地,又对卢琛说道:
“原来是你这疯狗,快给老子滚开,不然连你一块收拾。”
“你个怂球,欺负辛三这蔫儿菜算什么本事?有种来抢老子的粮券。”
卢琛一直相信:人至贱则无敌。
辛二十二听他如此不留后路地挑衅,也不禁恼羞成怒。不由分说便冲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卢琛使了个巧劲将辛二十二推开。
“来来来,正好小爷我许久都没进荤腥了,我就再吞你几根狗爪子补补油水。”
辛二十二不禁想起当年他满口血水,咀嚼自己手指的样子。冷不防泛起一阵寒意,心中已是怕了三分。
可见众人都已围到了这边,他也只好强绷着气势又冲了上去。
然而,就是这一迟疑的功夫,足以让卢琛抢到了一血。
辛二十二感到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到了自己的鼻梁骨上,一股咸腥的气味顿时涌了上来。他还没来得急擦拭鼻血,鼻梁上又挨了一记重拳。
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下可好,随着他一吸气,一大口鼻血呛进了气管。瞬间他的脑袋好似炸裂了一般,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他只能弯下身子,痛苦地咳嗽起来。
卢琛哪里会让他喘息?
他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对准辛二十二的肚子,就一脚蹬了下去。
卢琛在前世多年的打架经验中,总结出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一上来就要在气势上压过对方。
辛二十二应声栽倒。他遭遇刚才这一连串的踢打,自己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此时他彻底丧失了斗志,只能抱着头被卢琛狠踹。
他们这些隐官子们,每日饱受严酷地训练。其身手、力道可不像普通十岁小孩那般。
卢琛更是非同一般,外面三、两个成年庄稼汉一起出手,也未必能是他的对手。
那些平日里追随辛二十二的小爪牙们,此时也没一个人敢来上前阻止。
先前躺在地上挨打的辛三,此刻更是不见了去向。
直到有人嚷了一句:
“教习来了!”
卢琛这才止住了拳脚,与众人一哄而散。心中却在暗骂:
“我去,居然有人告老师......”
伙堂每天供应的哺食基本上就是黍饭、咸酱、菜汤这三样食物。
早上的朝食则更为简单,就是用豆类和菜叶和在一起熬成的藿羹。
穿越之前的卢琛可是个肉食动物,如今连红烧肉是什么滋味都快不记得了。
好在这伙堂里的饭菜管够,只要不浪费,要添多少都可以。
再难吃也得填饱肚子,否则饥饿的感觉更加痛苦。
吃饱喝足了的卢琛又回到校场,练习了几遍格斗技击的功法。
直到天色不早,他这才回到了辛字屯营房。
“今儿小爷我一高兴,便多吃了两碗饭。害得我这会儿还撑着呢!”
卢琛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贱。但看见辛二十二那怨毒的眼神时,满满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等到远处传来十通鼓响,这说明亥时已到,也就是前世的九点。按照隐官里的规矩,此时就该熄灯了。
不一会儿,营房之中便鼾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