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京镇岳府前,魏凛以游历西商都城景色为由,与徐潇潇一同暂别了萧侯;萧侯也称自己新任吏部尚书,尚有公务要处理,也离开了自己的府邸。
且先按下魏徐二人在街市上边走边聊不提,暂看那镇岳侯萧泽。萧泽今日于朝堂之上再次位极人臣,成卯日一族彻底失势,那群清晨还躲避着萧泽的官员,现在在街上都主动向他打起招呼来。萧泽倒也不计前嫌,一一向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同僚回礼。
待马车行到僻静之处,萧泽悄悄披上黑色的斗篷,用宽阔的帽檐遮住脸,朝天牢的方向走去。
“站住,来者何人?”天牢守门的狱卒拦下了他。
萧泽撩起帽檐露出半张脸,那狱卒赶忙让道,并行礼赔罪道:“小人不知是侯爷到此,未曾远迎,望侯爷恕罪。”
萧泽挥了挥手,没有说话,径直望天牢中走去,周围的狱卒听说是刚得势的萧侯,哪个敢去拦他?只好纷纷让道,并继续守好天牢的大门。萧泽倒也不客气,就直接望天牢最深的甲子号牢房走去。
这里关押着成卯日。
“打开。”萧泽指着牢门上的铁锁,看着周遭的狱卒,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然后都出去,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看押成卯日的狱卒见是萧泽,胆都吓破了,以为他要找成卯日寻仇,赶紧一言不发地打开牢门,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成卯日见是萧泽,倒不惊讶,也没有愤怒,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成卯日闭着眼,突然感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萧泽,如今你还肯屈尊到这肮脏的监狱里来看我,是有什么事吧。”
“不错,有些事我依旧没有弄清楚。”
“既然如此,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等你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你也得回答我的问题。”
“你现在没有资格谈条件,成卯日。”
“那你难道想看着我带着一肚子你想知道的事情,去流放吗?”
萧泽听到这个答案,犹豫了以下,最终答道:“好吧,我答应你,等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事儿后,我自然也会回答你的疑虑。”
成卯日似乎大彻大悟了一般,盘腿坐在地上,等待着萧泽发问。
“八年前,也就是紫微四十五年,那一年我领兵在外,眼看就要彻底清剿蛮族,你为何连发十二道金牌让我撤军,又为何连夜召我回京。我记得就是从那时起,你逐渐夺走了我的军权,最终在两年后升我为太傅,彻底把军权握在自己手里。在此之前,我们可一直是如同一条心的兄弟啊!难道你真的被权利侵蚀至此吗?”
成卯日睁开了眼,他有些涣散的瞳孔突然收缩,死死地盯着萧泽:“果然,连你也忘了她,对吗?萧泽!”
萧泽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又想到了答案似的抬起了头,诧异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明珠娘娘?”
“不,她不是什么明珠娘娘,她叫唐宸。”成卯日突然笑出了声,在阴森的天牢里显得那么惊悚恐怖:“我一直以为,唐宸入宫是她自愿的,所以我也一直把与她留有婚约的事藏在心里,当年只有作为我最好朋友的你才知道这件事。既然她选择了她想要的路,那我自然不会去打扰到他。”
“你难道想说……”
“对,她根本不是自愿入宫的。”
“你怎么可你知道这种事?”
“萧泽,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有感情的人,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成卯日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紫微四十五年,唐宸在后宫病逝了,皇帝让太监把关于她的资料全部烧掉。当时我对司礼监的几位公公有恩,他们及时把这个消息告知给我,并给了我一个悄悄入宫,看望她最后一面的机会。”
萧泽没有说话,继续听着他往下说。
“在见过唐宸尸体之后,我在一个小院中发现了一个正在烧书的小太监。我买通了那个小太监,拿到了关于唐宸入宫前后的全部资料。紫微二十一年冬天,皇帝游历雍州,路过唐府的宅子,见唐府小姐唐宸貌美,起了色心,在明知唐宸已有婚约的情况下,强行临幸了她。回宫后,皇帝也派人把她接入后宫,唐宸虽被封为明珠娘娘,但一直不理睬皇帝,最终被皇帝打入冷宫。而紫微四十五年的病死,也是因为冷宫之中并无人照看,病后也无医生医治。但皇帝不知道的是,与唐宸有婚约的,就是我。”
“所以说,你敛财,你祸乱朝纲,你破坏军队,你陷害我,都是为了唐宸?”
“没错,我在为她复仇,我要颠覆这西商,为唐宸复仇。”
“成卯日!你疯了?”
“紫微二十一年,你我二人结伴进川京赶考,两个穷书生,差点饿死在半路上。是谁救的我们?是谁给我们充足的路费?是谁亲自给我们熬汤给我们?是唐宸!最终我能考上状元,你能考上探花,难道只是靠我们自己吗?在离开唐府的时候,我便已经与唐宸立有婚约,既然她遭受如此劫难,我怎能不为她报仇!萧泽,难道你就没有受她的恩,知道这件事后,你就不恨陛下吗!”
“成卯日,难道这就是你欺压百姓,败坏朝纲,削弱边境,颠覆我大商天下的借口吗!唐宸小姐当年救我们,为的是什么,是服务于她个人吗?”萧泽突然也激动了起来,朝着成卯日怒吼道:“唐宸小姐在送我们去科举前,曾一字一句地告诉过我们,不必念她的恩,只需竭尽全力,为国家效力即可。唐宸小姐心里装的是天下,是天下百姓,是国家社稷。你呢?你身为宰相,因为她祸乱了国家整整八年!这八年间,多少的边民死在蛮族的屠刀之下,多少的百姓饿死在剥削的重压下,多少的士兵将士牺牲在疆场大漠!他们中有多多少少的人,再也见不到自己所爱的人!这就是你报答唐宸小姐当年救命之恩的方式吗!你以为唐宸小姐泉下有知,会因此感到高兴吗?”
“萧泽!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说得就是你!唐宸她不仅仅是我的恩人,还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夺妻之仇,此世不报,誓不为人!”
萧泽的双手有些颤抖,但他攥紧了拳头冷静了下来。
“成卯日,你既然要寻仇,何不向陛下去寻!要说有罪,也只有他是有罪的。那些在蛮族屠刀下哀嚎但边民,那些被苛政逼得喘不过气的百姓,那些家人战死沙场的遗孤,他们何罪之有?他们凭什么也一起受到惩罚!在他们眼中,你,成卯日!你就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凶手!你这样的报仇方式,唐宸小姐会喜欢吗?你这是在用卑劣的手段,拉天下人给她陪葬!”
“萧泽,在这件事上,你还不够资格对我说教。”
……
“潇潇姑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看看成卯日一党有没有反扑的动作。”徐潇潇与魏凛在川京的街市上闲逛,继续讨论着案情。
“萧二郎留在锦城养病,没有来川京,我们要不要回锦城一趟,再探探虚实。”
“不必,他应该是不知情的。据萧侯所说,萧二郎的精神稍微有些不正常,如果其中真有阴谋,萧二郎应当不会参与。而且我刚刚在路边听人说,锦城义仓巡查使高安已经快要被押解到这,估计是和成春一起处决了。”
“看似完全解决了的案件,好像依旧是迷雾重重啊。潇潇,这边有个戏院,我们进去听段戏放松放松。”魏凛不由徐潇潇分说,推着她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