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绾柠五年未归,发现家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尚书府已被查封,一家人搬进了简陋的宅子里,父亲患上重疾卧病,母亲每日在外替别人浆洗,十四岁的妹妹已经许了人家。查封尚书府那天,弟弟与官兵发生了争执,无意将官兵打伤,最后被抓入狱。
皇帝施行新政,朝堂上一众官员反对,还以罢官做要挟,皇帝也始终不肯让步,僵持一阵后皇帝决定杀鸡儆猴。官大的动不得,官小的没有威慑力,所以选了几个官职不大不小的。就这样包括虞尚书在内的几位大臣被了罢官,皇帝也在这次对峙中获得了胜利。
若非家中实在困难,他们是不会急着让虞绾柠回来的。虞绾柠回家后和母亲一起支起了一个小摊,卖一些糕点。虞夫人的手艺极好,她们的糕点几乎每天都能卖完,有了银钱虞大人的病也能得到医治,他们一家人的日子就好了起来。
两年的光景,皇帝施行的新政弄得天下大乱,皇帝迫不得已退了位,新帝继位后,用了一年的时间平复天下,金安城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虞家的糕点摊成了糕点铺,虞长庚也因新帝登基被大赦,一家人过着平淡且充实的生活,当年被贬官的大臣也都相继官复原职,只有虞大人没有回到朝堂上,作为补偿,新皇帝给他们的糕点铺题了字。有皇帝的题字,糕点铺也升级成了茶楼,生意比以前更加红火了。
虞绾柠已年过十八,因操持糕点铺在外抛头露面,无人上门求亲,当官衙上门时,虞绾柠拿出剪刀剪断了头发,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出家为尼。
虞绾柠把茶楼的生意全都交给了虞长庚,独自离开了金安。
虞绾柠成了晓庵堂里的一个芯雏尼,因为是妙真的弟子,庵里的姑子对她都比较客气。虞绾柠之所以会选择晓庵堂,是因为这里离怀安寺并不远。
晓庵堂里的姑子除了烧香礼佛,遵守戒律外,也是要劳动做活的,虞绾柠最喜欢的就是洗衣服,自从她去了晓庵堂后,无论酷暑还严冬庵里的衣服都是由她来浆洗的,尽管她两手长满了冻疮,她还是坚持接下洗衣服的活儿。
去后山浆洗衣服的时候是虞绾柠最开心的时候,庵里的姑子说她是个怪人,但是没人知道,后山小溪的上游每天都有怀安寺的和尚来打水,而那打水的和尚正是虞绾柠的故人。
每次虞绾柠都会躲在石头后面看他,等他离去之后再带着洗好的衣服回庵堂。三年后打水的和尚就换了,故人也再没出现过,但虞绾柠还是做着浆洗衣物的活儿,还是会每天躲在石头后等着。
一次山洪,后山的小溪涨了水,虞绾柠不慎跌入水中险些要了命,幸亏一位路过的村民救了她。她问村民什么回在这个时候上山,村民说他是上山来祈愿的,虞绾柠以为他去的是怀安寺,没想到他去的却是一个自己不曾听过的庙宇。
村民告诉他,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指示山间有座神庙,庙里的神可以满足他的任何诉求,他今早随着梦里的指示上了山,山间果然有一座庙宇。
虞绾柠问他祈了什么愿,他说家中世代为农,生活过得实在拮据,如今老大不小还未曾娶妻,他向神明祈愿,希望自己能有所成就,娶个贤德的妻子。
几天后虞绾柠在洗衣服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村民,这次那个村民穿着光线,身旁跟着个长相温婉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他们都带着不少东西。
虞绾柠追了上去,她询问那村民,怎么会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变得富裕,好娶了其实。没想到那村民说自己不认识她,还说他们家一直都是富有的,身旁的妻子也已经嫁给自己好些年了。
虞绾柠与他争辩,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与里他听,听完虞绾柠的话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大笑。
村民断定的说是虞绾柠认错人了,他说自己住在城中,而且家中世代经商,他虽来过这里一次,但是他从未见过虞绾柠。
他还说前几天与夫人去怀安寺祈福,途中迷路又恰逢大雨,在山中的一间破庙里借宿了一宿,为了报留宿之恩,他今日才带着人来为那座庙修缮。
虞绾柠觉得蹊跷,就悄悄跟着他们一起上了山,山里确实有一座破庙,那些人拿出工具给破庙修缮起来。
这座庙不大,经过半个月的修缮,完全变了模样。
虞绾柠放下衣服走进了进去,庙堂里供奉着一尊人形的雕像,还被塑上了金身,但是虞绾柠硬是没认出供奉的是那尊佛。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虞绾柠身后突然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转身看到一个浑身裹着黑布的人,就连脸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是跟着修缮寺庙的人一起来的”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是神吗?”
男人没有回答她。
“你真的能满足别人的诉求吗?”
“谁告诉你的?”男人的语气带着些许愤怒。
“我亲眼看到你把一个衣衫褴褛的村民变成了富人,诉求了他的祈愿。”
“原来还漏了一个”
“你也能满足我的诉求吗?”
“你不是我选的人,我不会满足你的诉求”
“我什么都可以做”
“哦?”
“我可以帮你打扫神庙”说着,虞绾柠就开始在庙里忙碌起来,把修缮时落下的角料堆在了一起。
“你还是回去吧,你身上没有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我此生只有这么一个心愿,我求你帮帮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没有再理会她,转身离开了。
男人的沉默被虞绾柠理解成了默认,她匀出半个小时洗衣服的时间,去大打扫神庙。虞绾柠在神庙打扫了十年,这十年神庙里的男人都把她当成空气,但是每当她看到来神庙祈愿的人诉求被诉求的时候,她又会坚定的出现在神庙里。
苏暖出现在山间,她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看到下游有个洗衣服的尼姑,苏暖一眼就认出了她。正在纳闷虞绾柠为什么会穿着和尼姑的衣服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苏暖吸进了虞绾柠的身体里,苏暖顿时有了知觉,双手泡在刺骨的溪水里,冻得她都失去了视觉。她想把手从水里抽出来,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了虞绾柠的身体,她只能忍者。
虞绾柠洗完衣服,将手在衣服上擦干,手上的冻疮被刮了一下,疼得苏暖倒抽了一口凉气。
虞绾柠端着木盆往山上走,穿过密林脖子上已经被划出了好几道红印,脚采摘柔软潮湿的苔藓上,鞋子已经湿透了,寒意灌注全身。虞绾柠来到了一座庙前,她把木盆放在门口,跑进去熟练的打扫起来。刚刚暖和起来的手,又浸进了冰凉的水里。
打扫完后虞绾柠端起木盆准备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你想祈什么愿?”
“你答应帮我了吗?”虞绾柠兴奋的放下木盆,跑到了男人面前。
“进来吧”男人转身走进了庙里。
“好”虞绾柠跟着男人走了进去。
坐在蒲团上,男人给虞绾柠递了一杯热茶,苏暖惊喜的想要去接那杯茶,虞绾柠却摇了摇头。
“所说你的诉求吧!”
“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是他心中只有佛,我想成为他的妻子,与他共度余生可以吗?”
“这种事情我当然办得到”
“真的吗?”
“你在这里这么久,应该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吧?你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不能帮你”
“真的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吗?”虞绾柠眼里突然泛起了泪花。
“这一世没办法,下一世倒是有希望”
“什么?”
“我可以在你身上施展两生咒,下一世你们就注定能相遇。”
听到两生咒,苏暖打起了精神,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心里哭笑不得,他浑身都裹着黑布,连一寸皮肤都没有露出来。
男人在用毛笔沾着朱砂,在虞绾柠的手腕上画了一朵红色的花。
“你把手腕贴在额头上,心中默念你要见的那个人的名字”
虞绾柠按照男人的话做了,她默念完后放下手,发现手腕上的花不见了。
“好了,两生咒已经完成。我这次帮你就你这十年为我打扫的报偿吧,以后你不用来了”
虞绾柠给男人磕了头,千恩万谢后离开了神庙。
走在路上,苏暖突然从虞绾柠的身体里出来了,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完成了任务,不过没有看到施咒人是什么模样,苏暖有点担心回去要怎么向悟尘交待。
苏暖的手上闪着红光,她抬起手腕,发现梁池送给她的那条红绳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