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惊喜交加,忙道:“你们快过来,我在寒桂树上找到了这封信!”
红锦、雪羽赶紧凑了过来,凌剑打开一观,逐字念出信中内容:“吾心之月如晤:峰奇草创北武,沉浸武艺,尽心派务,北武派声望有幸得以直逼少林、武当……”红锦道:“原来这信是段峰奇所写。”凌剑点头,雪羽道:“凌大哥,请你继续念下去吧。”
凌剑续道:“原以为责任已尽,此生无憾矣,直到遇见妳,才理解何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犹记我俩绝雪相遇,相知相惜,最终情定太华,妳为我所付出的一切,峰奇永不忘却。眼看妳我白缈之约在即,峰奇依约启程前往,后行经天池,正欲稍作休憩,倏忽天摇地动,天池之水波澜起伏,定睛一瞧,有一庞然大物涌出池面,其形如龟,本以为此乃妖魔怪物正欲除去祸害,动手之际,此龟形大兽竟落泪哭泣,峰奇深感讶异,长剑骤停,龟形大兽仍待池中不愿离去,似是有事相告,峰奇于是坐定池边静观冥思,但见龟形大兽移动身躯,池里顿时掀起阵阵波涛,这一动一往之间似是武功招式,峰奇见状大惊,从中领略数招武学,经一番推敲,料想此兽应为守护北方之玄武神兽,因此将所悟武学分为七式,各以北方玄武七星为名,刻于石窟中,此乃玄武阴冥七式……”
红锦道:“原来石窟内的刻字真是段峰奇所为。”
“嗯,其实方才雪羽姑娘告知那幅画像正是段峰奇亲手所绘时,我便知道玄武阴冥七式是他所刻。”
“难不成两者的字迹相同?”凌剑笑道:“红锦姑娘真是一点就通。”
念信至此,凌剑隐隐觉得有大事将要发生,深藏许久的秘密即将揭晓,不知为何,双手连同手中之信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红锦被凌剑这么一称赞,脸上灿若春桃,喜道:“我本来就聪明得很,看来段峰奇分明有启程前往白缈峰,那很好呀,后来呢?人家正听得入神,凌大哥快继续念吧!”
凌剑小心翼翼地捧着信,念道:“峰奇心想,玄武泣世,兹事体大,恐有灾祸降临,事关苍生,不可轻忽,峰奇在天池旁静悟,回想江湖中诸事,雪山遭陷,白楚遇侵,嵩山覆灭,以及武林中各处武馆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等事,坐定静思,终于恍然大悟,彻悟之后,睁眼一看,玄武神兽已悄然消失,天池之水一如往昔平静如镜。行有耽搁,眼看白缈峰之约将至,峰奇飞快赶路,无奈到达之时,已时过半日,四处寻找仍未见佳人芳踪,峰奇忧心如焚,只叹造化弄人。妳我长久两地相思,无奈再度相会时,软玉温香竟成残风冷月,芳魂缥缈莫得寻,峰奇悲至甚极,无语凝噎,惆怅满怀,只恨此情难寄,欲语无人……”
凌剑念到此处,感到无限悲凉凄怆,语带哽咽,无论如何再也念不下去,雪羽在一旁听着,脸上早已滴落两行珠泪,她走过去轻抚着叶绫月之墓,悲道:“师姐,妳听见了吗…听见了吗……段峰奇他果真有前来赴约…他真的有来……”
原本对段峰奇视若仇敌的红锦,先是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后回过神来,口中喃喃地道:“怎会如此?段峰奇你本该是薄情郎才对呀!咱们凄梅山庄恨你好久了,事实真相怎会是如此……?”
凌剑语重心长地道:“段峰奇因遭逢玄武泣世而迟了约,看来妳是误会他了……”
红锦想起凄梅山庄为了报复段峰奇之薄情寡义,因此处心积虑欲置北武派于死地,没想到事实真相竟是如此,当下情绪上涌,无处发泄的她只好拾起地上白雪,不断地用力丢向远处。
红锦一边掷雪,一边朗声大骂:“段峰奇你这人真讨厌!事情不早说清楚,害人家误会这么久,真是可恶,可恶极了……!”
红锦使劲地丢,感到既气愤又懊悔,在一番气力宣泄后,剩下的,是放下仇恨后的释然。
三人情绪稍平复,雪羽和红锦再度来到凌剑身边,红锦问道:“凌大哥,段…段掌门说他有了一番彻悟,我想信中一定有所提及,不知他究竟领悟了什么?接下来又写些什么呢?”
见红锦立刻改称段峰奇为段掌门,凌剑微微一笑,“红锦妹子不再骂段峰奇啦!转得可真快。”红锦撇嘴道:“我承认我之前很厌恶他,但本姑娘是明理之人,他是因要事而耽搁,本姑娘不怪他了。”
“红锦妹子真不愧是华庄主的四大爱徒之一,华庄主知道了一定十分欣慰。”红锦道:“嘻,那还用说!”
凌剑再度展信,读道:“汝因峰奇而逝,峰奇自责难已,不愿苟活,惟玄武警世,攸关甚大,便将所悟之事撰于信末,盼有缘人有朝一日能阅此信,吾死含笑矣。应为鸿鹄奋翅飞,白雪飘零魂梦碎,明月迢迢在河汉,愿我如星相皎洁。峰奇泣诀”
红锦收起笑容,正色道:“原来段掌门后来…后来亦随大师姑而去,这人倒也至情至性。”
凌剑问道:“雪羽姑娘,妳可知他们俩白缈峰之约定在何日?”雪羽道:“五月初二。”凌剑道:“记得华山论剑之约乃五月十八,看来段峰奇原本打算与叶绫月相会之后,便直接前往华山,谁知途中竟遭逢此变。”
红锦道:“既然已明白段掌门失约未到的原因,一切原由我会向庄主禀明,定还段掌门一个清白,凌大哥不须担心。”
凌剑此时虽已知晓事情之来龙去脉,心下却是起伏难定,自忖:“叶绫月因段峰奇之迟来而丧命,不知她究竟死于何人之手?而华山论剑又恰巧有人借机假冒段峰奇之身份前来赴约,这种种情况未免太过巧合,冥冥中似乎有人正操弄这一切……也许真如福老所言,华山论剑乃是一场阴谋策划,这阴谋者猜想段峰奇赴不了华山之约,在顺水推舟之下让他人得以假冒段峰奇,还趁机杀死了杨苍,而叶绫月之死又深重打击段峰奇,使之自责而不愿活,武林三杰顿失其二,我爹爹也因杨苍之死而无意再涉江湖,看来假冒段峰奇之人和杀害叶绫月之人,或许跟这阴谋者脱离不了干系……”
凌剑想到这阴谋者经过层层策划,竟轻易击垮当年的武林三杰,又想起若不是杨苍舍身相救,当天死的恐怕正是自己的父亲,念及于此,不由得冷汗直流,暗骂阴谋者之奸险毒辣。
雪羽见凌剑神色有异,关心问道:“你还好吧?”
凌剑回过神来,说道:“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往后有机会我再向你们说明,总之,我定将杀害叶绫月和杨苍之人揪出来,好告慰他二人以及段峰奇在天之灵!”雪羽道:“我同你一块去。”红锦听了也直嚷着要帮忙。
在此信之末,凌剑犹见有一小段字,这段文字想必就是段峰奇所参悟之事。
凌剑读道:“天地四神,玄武拱北,朱雀峙南,青龙蟠东,白虎踞西,四势相应,万物顺吉,反之危岌。北方属水,南方为火,东方乃木,西方则金,五行之中阙诸中土,或夷或险,鉴于相生相克之理,黄土大地,该属众生,惟四方持衡,相应相合,共扶中原,天下方定。”
凌剑念毕,红锦仍是一头雾水,问道:“段峰奇这段话究竟是何意思?”
对于这段文字,凌剑似懂非懂,大抵知晓东西南北四方须相互应合,方能安定天下,面对红锦的问题,凌剑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便道:“我仅明白其中些许道理,再让我思考几日,或是将来与我大哥或爹爹讨论,也许将更为透彻。”
红锦点头,又继续问道:“凌大哥,这些字句之中有提到太阴诀藏在哪里吗?既然太阴诀是极其重要之物,段峰奇不可能没交代清楚吧?”
凌剑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红锦讶异不已,伸手一指,“就在眼前?难不成是这封书信?”
“正是!这一切多亏红锦妹子提点在下。”红锦一脸疑惑,“我啥时提点了?”
凌剑道:“方才在石窟里妳不是说:‘这些招式以玄武星宿命名,可是太阴不就是指月亮吗?这样玄武阴冥七式便不是太阴诀了……’”红锦道:“是呀!我的确说过此话。”
雪羽接口道:“段峰奇称呼大师姐为吾心之月,而诀这一字,除了有武诀之意,尚有辞别的意思,太阴诀其实并非武学,而是一封诀别书信。”凌剑望着雪羽点头微笑,道:“正是如此!”
红锦喃喃地说:“原来武林中人所汲汲营营的,竟是封诀别信……”
凌剑道:“无论太阴诀有无记载绝世武功,此信皆深具意义,只是旁人将之想偏罢了。”红锦吐舌道:“那倒是。”
凌剑将书信交予雪羽,说道:“这封信应属贵师姐所有,不知雪羽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此信?”
“信中内容方才大师姐都已听见,她含笑九泉,此信有无留在身边已不重要,我只担心玄武阴冥七式以及段峰奇信中所写之事,若让贼人得知就不妙了。”
凌剑道:“嗯,此信攸关武林安危,将之毁去也不是,带在身边也不妥,不如咱们暂且将它放回原处吧,这地方偏远寒冷又终年下雪,寒桂树也几乎被白雪所飘覆,方才若不是我用手拨去树身上的积雪,想要发现此信也着实不易。”
雪羽点头同意,凌剑撕下身上一块衣裳,将太阴诀细心包裹好,置回寒桂树上的凹洞里。
峻寒无比的绝雪山,白雪纷飞不休,随着阵阵冷风兀自起舞,雪羽再次望向叶绫月之墓,原本一股凄楚寒意此时已融化成暖流,在心里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