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
4
是夜。
木家，贾玉送柳寡妇走出屋门。
柳寡妇：真是谢谢你们了，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贾玉：谢什么，乡里乡亲，谁有困难不帮助一下呢。
柳寡妇感动：大妹子，这钱你不收下，那这果子就别推了，不然以后还怎么来往呢！
贾玉：说得见外了不是，细讲，这也不是我们的功劳，是我们老二家的功劳，并且也是你应得的结果，你就别客气了，拿回家，给柳婷吃吧。
柳寡妇还要客气，木爱国板着脸：别墨迹了，拿回去吧，跟你家男人从小就认识，他工伤去世，连个尸首都没捡回来，够惨的了。
贾玉用手肘怼了下木爱国，木爱国撇了下嘴，便进了屋去。
贾玉送柳寡妇到院外，屋内传来老太婆声音：我二儿子有本事，这点东西都不给我这个当妈的留下，真是废物啊……
5
98年的迁西县穷的响叮当，木子家的唯一电器是电灯泡，如果收音机也算的话，那就是两个。村长家有一台手扶拖拉机，当时在村中算是豪车了，唯一比村长还豪气的就是木达家，木达的父母时年均有五十岁左右，算是老来得子，木达的父亲当兵多年，本来有正经的单位工作，后辞职经商，在村中算是最成功的人物，村中第一辆烧汽油的车就是他家买的，唯一的一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也是他家的，电视机是什么？那就像台风眼一般，能使人聚集，每到晚饭过后，就会有很多孩子组团去木达家，自带小板凳，屋内屋外，炕上炕下都是人，连广告都意外的大受欢迎。
柳寡妇带着礼品去木家感谢贾玉夫妻的帮忙，随行的柳婷正好碰到要出门的木兰木子和衣学灵。
柳婷营养不均衡，头发泛黄且细，皮肤惨白惨白，脾气古怪，平日里并不受小伙伴的欢迎。
柳婷拉着柳寡妇的衣襟：妈，妈～我也要去～
柳寡妇看着女儿，又看了看木兰姐弟：你去啊，跟姐姐一起去。
木兰：走啊柳婷，跟我走。
柳婷听到木兰应允，高兴的飞奔了过去。
贾玉走出屋门，看到木兰等人喊到：早点回来，不许惹祸，木兰看着点弟弟，知道了吗？
知道了妈～姐弟同时唱儿歌般回复道。
6
柳寡妇离开木家，高高兴兴回家去，自家的老母猪要生产了，简直双喜临门，哼着歌～
柳寡妇：哎？张半仙，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黑暗中，张半仙猥猥缩缩的走出来，脸上堆积着笑容：柳大美啊，我还当谁呢！吓我一跳。
柳寡妇上下掂量半仙一番：你在我家猪圈墙外看什么，没打什么坏主意吧？
半仙眼珠一转，啧啧啧：老子是坏人？我可是济世救人的张大仙……
柳寡妇：得得得，别吹了，谁不知道你，算命是吹牛，医术是自夸？
半仙听完，不服：那是八年前，如今我潜心修炼八年，炉火纯青，贼厉害。
柳寡妇轻蔑一笑：对啊，贼～厉害。
半仙听得出柳寡妇话中带刺，拉着柳寡妇不让她走：说清楚喽，我怎么成贼啦？不过是在你家院墙外尿个尿，就成贼了？
柳寡妇把手中的果子拎到另一边，腾出右手甩开半仙：臭不要脸的，大半夜，拉扯什么？你还要不要脸？
半仙一脸蒙，支支吾吾：我……我咋的了？我只是来接我儿子回家……你……你家……我……
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哭声很大。
柳寡妇和张半仙同时安静了下来，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不是木达家的方向吗？
7
木达家门口，潘风泽捂着手，大哭着，一旁的木子也同样大哭，潘风泽的父亲老潘蹲在一旁，一脸怒气即将爆发的样子，木兰紧紧抱着木子，背部朝向老潘。衣学灵站在木兰身边，委屈的貌似也要哭了起来。
木达父亲木建国：好啦好啦，小孩子闹着玩，也不是大事。
老潘：把你儿子的手用门板挤一下试试？
木建国：潘凤，你这话就不对了，小孩子闹着玩难免没轻没重。
周围：是啊，手没事，都小孩子……
老潘怒视周围，一遭人等失语。
柳寡妇跑了过来，抱起看热闹的柳婷查看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半仙早就看到自己儿子张敛坐在小板凳上安然无事，放下心来，也不说话，凑在周围人身后啦看着热闹。
老潘拉着儿子的手在自己大手掌中放着，潘风泽抽泣着：不行，我儿子的手万一报废了呢？得去医院，包扎，手术，全面检查。
木建国叹了口气，眼前这浑小子从小就是个混蛋，仗着人高马大谁也不怕，没想到他一点不给自己面子：行了，老潘，小孩子的事，你一个大人搅合什么？大不了我给你儿子买点鸡蛋补偿一下。
木达躲在身后：凭什么？是他非要来咱家看电视，活该。
潘风泽哽咽着，话不清楚：我……就，就……就看，就看。
老潘：没完了，必须去医院，赶紧把木爱国给老子叫来，带我儿子去医院检查一下。（老潘冲着周围喊道，无人理他。）
柳寡妇突然开口：医生都回家睡大觉了，夜里没人的。
好像是……
没人，谁大晚上不睡觉，还在医院上班啊……
应该有，万一夜里有病人怎么办？
那就等明天呗，你傻？
（周围人议论纷纷。）
不知何时，张半仙已经走近潘风泽身边，坐看右看，差点就把潘风泽的手拿起来端详，就被老潘制止了。
张半仙：凭我多年临床经验，这手没事，就是有些肿了而……
话没说话，半仙竟被老潘一脚蹬出去几米远，张敛赶紧跑过去扶自己的父亲。
老潘：好好算你的命去，再敢胡说八道，我打断你的狗腿。
半仙胆怯，看了看老潘，又看了看木建国，灰溜溜的跑了。
啊～一声大喊，柳寡妇才突然想到自己母猪即将生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此时此刻正在生产可不就糟了？那初次产仔的母猪可比不过老母猪的经验丰富啊……想到这里，柳寡妇大叫一声，拉着柳婷就向家跑去，众人糊里糊涂，竟一时忘记了热闹的风眼在哪里。
8
清晨，木爱国和衣富强一同前去工作。
木子因昨晚的事，被母亲罚在墙角自我反省。
木兰背着书包：站一会儿就赶紧吃饭，妈回来，跟她认个错，知道了不？
木子点点头。
木兰：灵儿，别忘了替木子央求你大姨哦，撒个娇什么。
在板凳去吃着面条的灵儿猛的点头。
奶奶吃完饭，心满意足的走了。
9
木家右边菜园里。
贾玉，郝燕，共同打理着土地。
贾玉有些腰酸，直起腰，用力扭了扭，顺势望向阴沉的天空。
贾玉：都十号了，还不下雨。
郝燕坐在光滑的石头上，拍了拍泥土：急什么，反正也没用，对不。
贾玉坐到郝燕身旁：怎么不急，农耕已到，雨水迟迟不来，土地干旱的像沙子似的，还怎么种地呢？
郝燕看着贾玉：你怎么那么喜欢种地呢？
贾玉：谁会喜欢种地呢，可不种地怎么活？孩子吃什么？
郝燕笑了笑：活得方法太多了，唯独种地最没出息。
贾玉：你姐我也的确没出息呀！
郝燕：这话可不像你说的呀！咱们一起的姐妹里，就你最聪明，就你最受欢迎，可如今，就你最消极。
贾玉叹了口气：可，也就我最丑了啊！
郝燕摇摇头：不是，你一点不丑，只是因为我太漂亮了。
哈哈，二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郝燕：姐，我想问你个问题。
贾玉：巧了，我也想问你个问题。
郝燕：你先问。
贾玉：不，你先问。
郝燕想了想，组织好语言：嫁给木爱国，你有没有后悔过。
贾玉：哎呦～那是肠子都毁青了，你说说吧，能不悔吗？木爱国脾气差，是个顺毛驴，如今，我像有三个孩子一样，木兰、木子、木爱国。
哈哈哈……二人又笑。
郝燕忙接着贾玉的话说道：不，是四个，还有你婆婆呢！
贾玉撇嘴：老人的玩笑就不要开了，可说实话，那的确是个祖宗。
姐妹俩有笑。
笑毕。
郝燕：该你问了。
贾玉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摇摇头：我忘记要问什么了。
郝燕：你肯定是要问我和衣富强的事。
贾玉心中惊讶，表面毫无波澜，果然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最了解自己。
郝燕看着天：除了穷，还有衣富强是个闷葫芦以外，我好像倒没什么太后悔的。
贾玉：那不挺好？什么都听的，吵架的时候不还嘴，帮你养的像个祖宗一样。
郝燕撇嘴：我倒希望他还嘴，不然吵架的时候，我会有种错觉，像是我无理取闹一般。
哈哈……
郝燕：你笑什么？
贾玉：没什么，觉得你们的生活还是挺幸福的嘛！
郝燕：幸福？没钱能有什么幸福？面朝黄土背朝天幸福？看看柳寡妇，三十岁就老成那样了，胖婶他们……农村妇女的最终结果，想想都可怕。
贾玉望着天：雨快来了。
